“什,什么?”哪怕是在心里演练千万遍,待到当面质问,林疏月还是不可避免的方寸大乱。
“没听清吗?”阮嘉懿看着她呆愣的样子,唇边挂起讥笑。
苍白的皮肤和血红的双唇同时向外扯开,极为妖艳和悲凉的配色,像是在北风呼啸的雪中沙漠,突然冲出的一队嗜血人马,透着赫然在目的杀戮气息,扎得林疏月眼睛生疼。
她迫不得已地移开了眼。
但屠杀一旦开始,哪会轻易结束?
阮嘉懿见林疏月逃避,挺直了腰杆向前倾身,那架势宛若军队为首,骑着高头大马,持着长枪逼迫敌人就范的勇武将军。
她步步紧逼,林疏月只能节节退让。
似是很满意囚犯瑟缩的状貌,阮嘉懿餍足地撑起侧脸,笑得阴狠又戏谑。
“就是圣诞夜那晚,和华利总裁裴青玦,在酒店落地窗后一夜风流的女人”
她乜着林疏月,眼中满是奚落和彻骨的寒。
分明只是短暂地接吻,却被她说得,像是发生了何等荒淫无度的事情。
细长的葱指饶有兴致地在空中画弧,而后,她定定指向林疏月:“不是你吗?”
锋利的长款美甲陡然刺在眼前,骇得林疏月脱口而出:“不!不是我!”
理智在阮嘉懿的穷追猛打之下彻底崩塌,她几乎是惊叫着,否认了事实。
尖利的嗓音划破了寂静的空间,分散守在一旁的侍应生,以及餐厅里零星的几位顾客,都被这声呐喊吸引了目光。
察觉众人或探究、或嫌恶的视线投射在了自己身上,林疏月羞惭地垂睫,眼眶雾气朦胧。
她死死咬住下唇,艰难地包揽住争先恐后往外四散的水汽,瓮声瓮气,仿若哀求:“不是我”
潜意识因恐惧所以负隅顽抗,只因林疏月猜不到承认之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恶果。
她从未想过,沾惹上裴青玦这朵高岭之花,会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
她更是怪罪自己,为何会放纵如墙外藤蔓般的感情肆意生长?
为何又会应允藤蔓破窗而入,甚至屡屡被它勾引得轻浮浪荡?
她已翻然悔过,只求阮嘉懿,不要赶尽杀绝。
如果能有机会重来一次,她一定,一定不会再任由裴青玦窃玉偷香。
“哦。”阮嘉懿重新收回如利箭一般射向对方的身体,答得轻飘。
“你倒不必像只惊弓之鸟一样。”她在责备林疏月一惊一乍。
支离破碎的心现下还是得由自己拾起,再一片一片小心拼凑。
林疏月攥紧膝上的双拳,低头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再抬头,她强压下心中的憋闷与委屈,苦涩地应下:“是我冒犯了。”
这场对局里,阮嘉懿才是于情于理皆站上位之人,而她,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方才的侍应生自后厨端来餐盘,走至二人身旁时,他禁不住地瞥了林疏月好几眼。
“您的‘绿野仙踪’。”他先将菜品放置在了阮嘉懿面前。
“您的红丝绒蛋糕。”
转身欲走时,他仍神情古怪地睨了眼林疏月。
看来她刚刚神经质的行为,确是给旁人带来了困扰。
适才喧闹的画面有片刻的停滞,林疏月眸光重新聚拢,只见深棕色的古典餐桌上,一碟红,一碟绿,如唱大戏般滑稽地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