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极度惊惧的情况下,感官会被无限放大。
隐隐约约的,林疏月听到卧室外的书房里,传来裴青玦低声交谈的声音。
他竟是还没出门?
或许也是突然被这件事情绊住了手脚吧?
等不及想要知道他会如何处理,她撑住床沿,吃力地搬起双腿,挪动着下床。
情绪大起大落,身子刚歪歪扭扭地站起,脚下就一阵虚软,差点跌坐在地。
双手无主地借着四周家具及墙壁的力,林疏月如孩童蹒跚学步般,一步一步地移向了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许是一切来得太突然,让裴青玦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她扶住门框,顺着狭长的门缝向内偷看,只见他正侧对着门,站在窗边,低头听着电话。
窗框上的厚重白纱帘阖在一起,压制了清晨正好的阳光,书房内光线昏暗。
抑或是不忍看到这般沉郁的气氛,室外强烈的光线奋力刺破纱帘上极微小的孔洞,在裴青玦的侧脸上,投射出几束细碎的光斑。
电话那头的人应是在详细讲述着整件事情,只见裴青玦时而抬手揉揉眉心,时而垂首沉声应和。
半晌,对面的人终于汇报完毕。
书房内,空间短暂的沉寂。
心中焦急,林疏月的指尖下意识收紧,红润的指甲嵌进雪色的墙壁中,因用力而泛白。
片刻后,裴青玦冷得令人胆寒的声音响起,宣告了她的结局。
“你既已调查出是谁散播的消息,那便想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地压下去。”
他的齿间咬着恨意,似是对此极为愤怒。
而后,他又补充,却仿佛是在叹息:“我和她的关系,还是,不要公开为好”
他最后说出的那句话,好似闷热夏夜里潮湿又带着腥臭土气的暴雨,无情地兜头砸下,逼迫得她几近窒息。
不要公开吗?
唇边扯出一丝苦笑,这句话仿佛夺命的魔咒,在林疏月的耳边盘旋不绝。
原来,无论先前多么情意绵绵,她在他心里,仍是可有可无。
甚至恋情被如此大张旗鼓地曝光,明明可以顺水推舟地就此承认,也能免去许多麻烦。
可他解决问题的办法依旧是:压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当血淋淋的现实摆在面前,林疏月的心头涌上浓烈的羞耻感。
她觉得自己还真像是他在外私养的秘密情人,就如同阴暗之地的老鼠一般,见不得光。
而现在,名正言顺的主人正高扬起尖锐的钢叉,势必要将她驱逐出境。
“祖母那边,你抽空帮我叫辆车,我会去给她一个交代。”
“至于阮家”
听他提起阮家,林疏月不由得屏气凝神。
“圈子里早就传出我会和阮嘉懿结婚的流言,不论真假,这次都是打了阮家的脸,你帮我备份厚礼,我亲自登门道歉。”
听见了吗,林疏月?
心底有个苍凉的声音在讥嘲:早就告诫过你,不要沉沦,如今落到这个进退不得的地步,皆是你咎由自取。
眼角无声落下泪来,林疏月抬起手背胡乱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