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裴珩並不在意她的冒犯,而是原地兀自沉默了一會兒,隨即轉身離開,背影在茫茫無邊的雨夜裡顯得寂寥而蕭瑟。
連他手上絢爛華麗的走馬燈也失去了一開始的璀璨華麗,變得暗淡普通,了無死機。
也只留下一句話,「不要告訴德妃,朕來過。」
這一夜過去後,宋嘉榮病了,與其說是身體病了,不如說是她的心病了。
她一但入了夢,就會置身於五歲之前的畫面,都說小孩記性晚,實則並不盡然。
她關於五歲之前的記憶,有的永遠是一個漆黑狹小的柜子,聲嘶力竭的母親,還有落在身上數不盡的咒罵。
柜子里的她蜷縮著抱成小小一團,眼睛無措又懼怕的透過半開的門縫,看著因為犯病而歇斯底里的母親在砸東西。
「都是你,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變成這樣,都是你的錯,你就是個怪物!」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是我的玉郎!」
被掐著脖子呼吸不過來的宋嘉榮怔怔的瞪大著眼睛,雙手不在掙扎的無力垂下。
她不明白娘親為什麼討厭自己,就跟珩哥哥不喜歡自己一樣。
是不是珩哥哥也同娘親一樣嫌自己噁心,身上流著骯髒的血。
「娘娘,今天的日頭不錯,可要出去走走。」水桃看著自從生辰那日過後,整個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的娘娘,心裡對陛下的埋怨更重。
若不是他,娘娘也不會變成這樣。
臉色泛著不正常潮紅的宋嘉榮用手捂著唇一連咳了好幾聲,才愣怔的說,「你說女人要怎麼做才能留下一個男人。」
她一想到珩哥哥不喜歡自己,她便難受得血液倒流,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不會的,珩哥哥不可能會不愛她。
珩哥哥說了會一輩子對她好,不會放開她的手。
所以珩哥哥不可能會不愛她的,她在心裡反反覆覆的說服自己,可是越說,她的心裡越空洞,越慌張。
久了,她甚至連說服自己都做不到。
往往只有不被愛的人,才會不斷尋找自己被愛著的證明。
水桃尚未回話,倒是一旁的宮人笑眯眯地回,「要奴婢說,想要留住一個男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生個兒子,等兩人之間有了血脈羈絆的親情,哪裡還能留不住他的心。」
「閉嘴。」水桃呵斥。
可宮人說的話,仍是直直垂落進宋嘉榮早已陷入一片混沌黑暗的世界裡,直白又鋒利的劃開一道希冀的口子。
是啊,等她有了珩哥哥的孩子,還愁珩哥哥不會愛她嗎。
他們的孩子,宋嘉榮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上平坦的腹部,好像裡面已經孕育出了一個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