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库中这一场鼠患损失了几百匹绸缎,最为可怕的如何把这老鼠彻底清除,老鼠竟是只在这丝绸的仓房里,这么多老鼠一夜之间就进了这库房内鬼定是有的赵边和黄管事那一夜所有值更的人盘问了一翻,这几日里进出大库的人,也是查了个清透,貌似这老鼠就是从天而降这嫌疑竟是在守夜的护卫这还了得
赵边把这事压了下来,实在是不能继续惊扰少夫人了。
即便是赵边隐瞒了真相,万青也是怀疑到了,这些日子里,总兵府确实不安生,万青决定换个院子,直接搬到那东边的院落里,都说这孕期不能搬动住处,可是,这总兵府内外都是大小事不断,若这暗手伸到总兵府内院里,就是性命之忧。搬家,连带着千金都搬到东边的院子里,万青这决定很是突然,把陈姑姑和于婆婆都吓了一跳,双身子的人挪动住处,实在是大忌,好看的:。
万青一向是固执,自己认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许昭不在府中,还有谁能拦得住万青。这一日,天气极为阴沉,天上还下着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万青穿着一身赭色衣裙,简单梳一个坠马髻,鬓上插了一朵粉色芍药,倒是显得人有几分精神,左手牵着千金,右手拎着一个包袱,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冲着这满院子的丫头婆子们吩咐,“被褥都带着,衣服饰也搬过去,那株万年青也搬上。”
于婆婆和陈姑姑苦着脸,只得带着丫头们收拾东西。
东边这处院落,是这总兵府内院里第二大的院落,颇为宽敞,出了院门就是一个大花园,终究是过于显眼些,无遮无拦。
万青领着千金带着这一队的丫头婆子,直接住进了这个院落。
许安北这些日子里已经可以出来透透气,正如那先生所言,这孩子确实越沉稳了,锦衣玉食的养着,一张少年的脸,偏偏带着几分木然,眼底满是愁绪,脸上更是半点笑意全无。听闻千金换了院子,这许安北被婆子丫头掺扶着到了万青的大院子里,一身病态撑着的少年人,确实让人看了有些厌倦,万青这些日子里本就是颇为烦闷,看到这许安北,脸色更是不好,难免语气生硬,“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过来请安。”万青手上捏着三支芍药站在大圆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一只青花瓷瓶,一只含苞欲放的大红芍药插在这瓶子里。
许安北给万青行了礼,站在这屋子中间,身子有些摇晃,惨白着脸,干涸的嘴唇几次开合,喏喏的不出声音。
万青实在厌倦了,吩咐许安北的奶娘,“带小公子回去吧,以后有事派丫头来报即可。”
许安北身子一晃,当即倒在了奶娘的怀里。
万青手中的花,直接扔在了桌子上,冷脸对那奶娘说,“小公子身子不好,你怎不劝身为奶娘就这么伺候小公子,要你何用”万青极少脾气,这声音冷冽,犀利的凤眼让人不由胆战。
这奶娘心底也是寒,只是仗着这许安北倒在她怀中,还是强撑着回话,“回少夫人,小公子一片孝心给您请安,我们下人怎拦得住。”
万青冷眼扫视这奶娘,突然冷笑出声,“呵呵,那就先赏了你十板子不尽心伺候主子,还敢抬着尽孝心做借口,这安北小公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因为尽孝你倒是想把我这总兵夫人埋了还是安北小公子执意如此”丫头递上来一杯茶,万青缓缓喝了一口,压根就不理会这晕倒在奶娘怀中的许安北。
“送安北小公子回院子,今天这些跟来的丫头婆子,每人赏十个板子。再有下次,二十个板子死活不论。”万青茶杯放在桌子上,信手捡起那三只芍药,脸上神色很是平常,这一口茶就把那怒气都收了,只是这话一放出来,实在是渗人。
陈姑姑冷着脸看着这些丫头婆子跪地求饶,这个时候,还要闹起来,真是不知死活。
万青又喝了一口茶,一只芍药了青花瓷瓶里,眼都未抬,淡淡的说,“再赏五大板。”
许安北的丫头婆子这才起了身子,一个壮实的婆子背了午安北。陈姑姑派了丫头去外院喊了那粗使婆子,另外又派了大丫头跟着过去。
难得万青了一次脾气,这板子赏下去,心口这怒气也舒坦了几分。只是盼着这一次重罚,这琳儿姨娘和许安北能消停些时日。不管那流言蜚语因是谁放出的,总是和这娘俩有关。既然是传言苛待,那就坐实了。手中这芍药娇艳,芊芊十指也是沾了血,这内宅啊,终究是要好好管管了。且不管是谁,都把心思收起来。
许安北身边几个婆子丫头都被打了板子,万青也派人递了话,“安北小公子身子不好,就在这院子里静养。”
琳儿姨娘听说这事,先砸了一只花瓶,在听说许安北被禁足,直接把屋子的瓶瓶罐罐砸了个干净,一地碎片,满屋子狼藉,好看的:。这瓶子罐子,都是登记在册的,虽说不名贵,谁家院子里,也由不得姨娘这么脾气,何况是个人老珠黄被冷藏的姨娘。这一地瓷片扔了出去,那些粗使婆子也就报到了管事媳妇跟前,那库房的媳妇只是查看了碎片,就根据账册核算出了银两,连同这些碎片一起登记了,这就是损耗,且不管如何,总要记入账册。
进了七月,这天气热的异常,连着几日都是阳光暴虐,那柳叶都被烤了个焦黄,冰窖里的存冰日日取用,千金只穿着肚兜在万青屋子里闹腾,府里上下都消停了下来。
随着这炎热,海口街头巷尾空无一人,大户人家用冰块,平头百姓只得到了那水边。冬月介绍了一位奶娘,这位奶娘的孩子已经是两岁了,祖上四代都是种着几亩水田,男人出海打渔,女人在家里种田织布,这户人家姓平,所以,也就称她为平奶娘。这平奶娘手脚利落,很是干净,身子骨更是壮实,模样倒也清秀,只是黑了些,颇为沉默,说着一口土话。万青只看这奶娘的手,这一双大手很是粗糙,指甲剪得干净,粗糙的大手上不见半点黑泥,裙子下一双大脚,鞋面打着的补丁已经是微微磨破,也还是干干净净的刷洗的有些白。万青问了几句话,这奶娘虽说拘谨,也还是回答的利落,微微低着头,看了一眼万青,眼底黑白分明一片坦诚。
“妾身家中七口人,婆婆公公身子不好,两个小姑年幼却也能洗衣做饭看孩子照顾老人,小叔子尚未娶亲一直跟着我家男人打渔。做了奶娘,每月有十两银子。”平奶娘说着一口土话,双手紧紧抓着衣角,怯怯的看了万青一眼,才继续说道,“我和小姑子常年浆洗衣服,一年也赚不到十两银子。还请夫人成全。”
万青微微一笑,看了一眼陈姑姑和于婆婆。对这奶娘还算满意,农家女子贵在朴实。扔下孩子,总要有人照顾,小姑子帮忙也是理所当然。十两银子,在那大山里,也曾经让万青喜的一夜无眠。如此也就定下了这奶娘。
万青这肚子几日里都不舒坦,于婆婆把脉后,眉头紧锁,万青见此,也就不再多问,躺在床上,两眼已经是泪水莹莹。当夜里,万青腹痛,随即就见了红,偏偏,这忙乱之际,惊雷阵阵,接二连三的闪电把这夜空照的如同白昼,随即那狂风暴雨呼啸而来,窗子都被斜射的雨水打烂。
这个夜里,随着这电闪雷鸣狂风骤雨,万青生了一个猫崽一般的女婴,这孩子只有七个月,小胳膊只是大人手指般,皱皱巴巴的脸只有桃子般大小,一头绒毛皮包骨,身上皮肤近乎透明,血管骨头清晰可见。这孩子哭声有气无力,如猫叫一般。
一块红包裹着,这猫崽一般的女婴就在万青身侧,这么小,也还是拼了力气的哭着,虽说这哭声如此微弱,怀胎七月,生下这个女儿,肚子的这块肉啊,曾经那么任性欢实的在肚子里手舞足蹈,甚至是不让母亲坐下,让万青一直认为又是个儿子。如今,看着这个过于弱小的女儿,万青心底阵阵绞痛,脸上已经是一脸的泪。几次伸手,都不敢碰触这孩子,此刻,就是生生从万青身上割了肉下来,只要让这孩子壮实些,万青也是愿意。
这女婴还是哭,每哭一声,万青就是心如刀割。
这狂风骤雨一直不停,屋子里上下都是一片沉默。
一盏茶过去,只有陈姑姑给万青换了头上的帕子。
突然站在一边的平奶娘说道“我们乡下说,七活八不活,小姐七个月定是能活的。”
万青这眼底还是一片悲伤。
平奶娘附在于婆婆耳边说,“把小姐抱开吧,省的夫人哭伤了眼睛。”
于婆婆微微叹了气,走到床边,两手颤抖着把红布包着的孩子托了起来,“少夫人,让平奶娘喂小姐吧。”
万青眼泪更是汹涌,这么小的孩子,这小嘴,怎么含的住,这话只是说在心底。偏了脸,看着于婆婆把这孩子递给奶娘。
平奶娘双手接过孩子,托在胸前,大手抱了一会儿,身子微微摇晃,腾出一只手来,解开了胸前的衣衫,露出一只,小丫头随即递上了温热帕子,奶娘一只手擦了,这猫崽一般的孩子竟是把小嘴贴在了那上,最初只是微微咕哝着小嘴,而后,竟是慢慢把这含到了嘴里,好看的:。
“只要能吃奶,小姐定会平安。”平奶娘也是喜的掉了泪。
万青这时才觉得累了,闭了眼,睡了过去。
万青这一睡就是三天,身下的血,越来越多,于婆婆施了银针,万青这血,也还是有多无少。陈姑姑日夜落泪,三日里头近乎全白了。
“如若少夫人还是不醒,怕是。。”于婆婆说出这话,老迈的身子直接瘫坐在床前。
万青这一胎生的很是突然,也是极为顺利,于婆婆只是以为极力进补,万青这身子就会恢复过来,没料到,这么一个小女婴,竟是引得血崩。
陈姑姑长出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少夫人,少夫人。”只是两声少夫人,就再说不出话来。
参汤送了进来,陈姑姑和于婆婆合力把这一碗参汤灌到了万青嘴里,也还是大半落到了枕头上。
这三天里,千金被护卫们哄着,在花园里闹腾。还不知道母亲已经危在旦夕。
陈姑姑开了一副虎狼之方,这方子极为损伤身体,配合金针,却能把人唤醒。于婆婆也在问自己,若是唤醒了少夫人,本就是孱弱的身子也就毁了根底,这血倒是如何止住
这小女婴倒是吃了睡,醒了吃,哭声还是甚为细弱,却也有了两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