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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父亲的表妹（第2页）

有了父亲的交待，袁琳放下心来，袁安以后至少不敢再对欢欢动手了。只要欢欢平安无事，任凭袁安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袁琳都能做到心平气和，不与他计较。

眨眼间，寒假的假期过了一大半，春节来临。

小时候，过年是袁琳最快活的时节。可以穿新衣，在妈妈的巧手装扮下，袁琳的新衣是小伙伴们中最漂亮的。可以吃很多好吃的，可以放鞭炮，可以走亲戚……

那时候，袁琳的小嘴像抹了蜜似的，不管去到哪家，都会招来大人的稀罕。

今年是父母离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往年妈妈和袁珊都在，家里没有袁顺袁安和婆婆黄氏。今年袁顺袁安和黄氏都在，妈妈和袁珊却永远缺席了，她们去了重庆，不会再回来了。

吃年夜饭之前要祭祖，袁琳如往年般站在屋外等待。不同的是，今年多了个特例——袁安被允许站在屋里与爸爸一起祭祖，因为他是男丁。

这是袁琳第一次直面老家重男轻女的祭祖习俗。为了有男丁祭祖，家里没能生养儿子的人家，要么在亲族里过继一个男孩，要么领养一个男婴，只为了承继“香火”。父亲的大妹妹就抱养了姑父亲族的一个男孩，村里也有领养男婴的人家。

我记忆中永不磨灭的家乡啊，有美丽醉人的风光，有善良淳朴的乡亲，也有被重男轻女思想荼毒的愚昧。前两者给予了袁琳一生的安慰，而后者则是袁琳伤痛的来源。

因为这个只能男性参加的祭祖习俗，袁琳亲身体会到了没能生出儿子的母亲，是多么的自卑，压力是多么地巨大。习惯了在村人面前一贯要强的母亲，一句没能生儿子，就否定了她为这个家所有的付出。这也是母亲离开的主因之一吧。

初一，父亲领着袁安给村里长辈拜年，往年都是袁琳跟着父亲，今年她留守在家。新年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村民们真切爽朗的祝福语接连不断，孩童欢喜愉悦的尖叫飘荡在村子上空。袁月出去玩了。清冷孤寂的房间，袁琳孤身一人坐在窗旁的小桌前，全神贯注地学习着。

快乐的新年不再与她相干，破碎的家已没有了自己的位置，她只是过客而已。

在村子里拜完年，袁刚独自一人去祭奠表妹。袁刚的亲表妹是他的第一任妻子，也是袁顺袁安的妈妈。

袁顺袁安的妈妈，袁琳在村子里听到过一些她的故事。她是怀恨上吊去世的，不能葬进家族墓地，只能孤零零地长眠在河对岸的土坡上。

青梅竹马的亲表哥亲表妹，他们的爱情一定如童话般美好吧。

袁刚身高一米八五以上，接近一米九了，在整个陨县比他高的都找不到几个。魁梧的身姿，英俊的相貌，白皙的皮肤，白皮肤这点袁刚是得天独厚的，怎么晒也晒不黑。

站在人群中，旁边的男儿都被袁刚衬得又黑又矮，跟本就不够看。再加上袁刚口才了得，年级轻轻就当上了生产大队长，又是家中的独子，条件优越。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引得思春少女芳心暗许。

袁刚清楚地知道自己受女孩子欢迎的程度，但是能入他眼的也只有表妹了。表妹温婉可人，乌黑亮丽的的长头垂到腰际，含情脉脉的丹凤眼，眉毛纤长如画，芙蓉花般鲜美的脸庞，樱桃般红润的小嘴，曼妙柔美的身段，无一处不昭示着姑娘十八芳华的美好。

表哥表妹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多少个花前月下，多少次山盟海誓，缔结了一段多么般配的天赐良缘啊!

可如今，一个以上吊那么决绝的方式凄惨地离开人世，一个被女人离婚抛弃失魂落魄活成了一个笑话!

袁顺袁安的妈妈是父亲的亲表妹，也是袁琳的亲表姑。

表姑，您嫁给父亲，是满含着幸福的期许吧?是什么让您如此决绝，抛下稚子幼女，也要决绝人寰?是忍受不了婆母黄氏和她的女儿们的百般折辱吧?一个把自己都踩在烂泥里的愚蠢老妇，又怎么能期待她善待永远被她视作“外人”的儿媳!您后悔不该一意孤行，不听母命吧?您的母亲是黄氏的亲妹妹，她一定熟知黄氏所有的劣根性，没少劝过您吧?您被“爱情”蒙蔽了眼睛，您以为找到了情投意合的伴侣，却不知道您只是迷上了爱情的假像啊！

假像就是假像，如空中楼阁，永远成不了真正的爱情。

一个嗜赌成性的人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呢？您没想到您亲爱的表哥早已好赌成性吧？在哗众取宠的口才之下，往往藏着一个徒有其表，表里不一的小人。您的表哥是爱您的，可他更迷恋赌博，更爱在外面没日没夜地交游，徒留您与黄氏日日相对。

您这样温柔贤惠的好人，怎么抗拒得了黄氏作贱媳妇的丑恶手段呢?您的知礼忍让，换来的不过是黄氏变本加厉的欺凌。您高洁的品性，您的有苦无处诉，您的忍无可忍，映照出黄氏的无端生事是多么的不堪!您是有多恨自己当初的耳聋眼瞎?您是有多怨怪您的表哥幻灭了您理想的爱情?您才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自戕性命!

袁刚沉默无言地给表妹上坟，心疼得难以名状。他蹲在表妹坟前，双手捂脸，微颤的双肩透露出他无尽的哀痛。

表妹，我不赌博了。表妹，我每天都有回家。表妹，我再也不轻信姆妈了。表妹，我想你回来!表妹……

切身体会到父亲丧妻的痛苦，袁琳在心里默默祷告:

表姑，您好好地去吧，不要再怨父亲了，父亲已经为他的过失受到了应有的处罚。婆婆也被我的妈妈，她的恶儿媳磨得没有气焰了。您安心地去吧，袁顺袁安已经长大了，爸爸有好好照顾他们。表姑，您好好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