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被她们吵得头疼,揉了揉眉心叫她们都退下,只留了赵念安下来说话。
待人都走了,皇太后拉着孙儿坐到身边来,笑说:“这次沈老夫人寿宴,你可是出尽风头了。”
“孙儿不过是第一日帮着打点了一番,也不算出什么风头。”赵念安叫侍女把塌上小几搬走,再把他带来的东西呈上来。
皇太后看着他忙活,侍女欠身捧来一床薄被,轻轻摆在塌上,赵念安把薄被抖开,五花八门三十几块布料拼成的被面,里子是纯白的棉布,大小只三尺见长两尺见宽,勉强能拢住膝盖。
皇太后摸着被面上粗糙的阵脚,纳闷道:“你拿条百家被来作甚?”
“皇祖母,这不是百家被。”赵念安神神秘秘道,“这是百岁被。”
皇太后疑惑看着他问:“百岁被?”
赵念安点点头,缓缓道:“这次祖母七十大寿宴请乡亲,沈容本想把皇城里的百岁老人请来添添寿,只是您也知道,年纪大了不禁折腾,免得他们受累就没叫来,沈容去户籍处问了,皇城里一共三十多家,他闲余时拨空一家家去探望,自掏荷包给他们修了屋子,添了些家具米面,每一户问他们要了一块百岁布,攒了这三十多块,叫侍女浆洗了之后,孙儿缝了条百岁被。”
“你缝的?”皇太后反复摩挲那被面,又问,“你缝的?”
赵念安讪讪地笑:“孙儿不敢托大,只有面上那一点点是孙儿缝的,孙儿哪会做这些,都是宋言教我的,孙儿不过把几块布拼起来,纳棉花、缝被面都是他做的。”
“这是什么话?这可不就是你缝的吗?”皇太后含泪摸着这条被子,感动道,“他们真是不曾说错,你真是个好孩子,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我才不叫她们看呢。”赵念安笑着说,“再者说,本是沈容祖母大寿,沈容攒了布,孙儿缝了布面,做了这条百岁被却给皇祖母,孙儿也怕旁人说他不孝顺,只是这被子也难得,孙儿怎么都想拿来给您添个寿,想皇祖母长命百岁。”
“好、好,皇祖母一定长命百岁。”皇太后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叹道,“沈老夫人做大寿,本该是沈相摆宴席,怎么摆去你们府里了?”
赵念安随口道:“孙儿也弄不明白他们,反正是摆来了,左右摆在我府里,总要弄得热闹些。”
皇太后笑说:“你这次寿宴摆得很好,有人夸你夸到哀家面前来了。”
赵念安来劲道:“是吗?夸孙儿什么了?”
“住在南城有位老夫子姓孙,他祖母按着辈分是你皇祖父的姑姑,人称端阳公主,端阳姑姑如今也有八十多岁了,寻常不出门走动,沈老夫人寿宴的时候,不知怎么请了她,她腿脚不便自然没去,叫了孙夫子上门赴宴,回去之后他与端阳公主说了,说安亲王为人和善,活泼亲切,拣着好听的说了许多。”
赵念安把被子叠起来,叫侍女去放好,又拿了侍女递过来的糕点吃,闻言笑笑说:“这有什么的,祖母寿宴,哪里有人不和善的?”
皇太后笑得高深莫测,缓缓又说:“第三日孙夫子又去你王府吃了席,他住在南城,与你们在同一条街上,第三日请乡亲的时候又请了他,你如今是赤子,不便与外男多相处,略喝了杯水酒就进去了,老夫人不在,可沈相也不在,只沈容一人招待了百姓,孙夫子说他礼贤下士,与民同乐,是个好官,回去又同端阳公主夸了沈容许多好话。”
赵念安抿着嘴笑,仔细听她说。
皇太后笑道:“端阳公主不喜与人走动,加之年纪大了,日子也过得清俭,你成亲的时候她不曾来贺,如今知道你与沈容珠联璧合,是大好的姻缘,她甚是感慨,特意补了贺词,又叫孙夫子写了一幅字略表心意,托哀家转送与你。”
赵念安心里高兴,连忙叫皇太后把字拿出来看,孙夫子写了佳偶天成四个字,字迹飘逸洒脱,颇有行云流水之感。
皇太后忍不住感慨道:“当日总怕你受委屈,如今想来,沈容确实是良配,他为人守礼数懂礼节,行事低调不张扬,对百姓也谦和有礼,你是皇室子弟,自然要拿出点威严与气派来,但也不能居高自傲,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你如今这样就很好,你与沈容刚柔并济,哀家也放心。”
赵念安笑得喜不自胜,两人絮絮说了会儿话,皇太后又唠叨起赵北辰与两位皇妹的婚事,叫着赵念安有机会就帮忙看看,那些个皇亲贵戚,进了宫一个个端的是丰神俊朗仪表堂堂的模样,私底下还不知是什么样子,皇子开了府还能各凭本事挣一挣前程,公主们嫁了出去就只能随命。
就如端阳公主这般,曾经在宫里头也是金枝玉叶长大的,嫁了人之后,夫家日益衰弱,她渐渐也只能过清苦日子,拿着每月几百两的份例银子维系生活,这皇城里多的是家道中落的皇亲国戚,谁也说不清是不是命。
第91章
侯府办亲事没有典司院与内务府帮衬,凡事都要自己操持,侯夫人也是第一次当婆婆,忙得可谓焦头烂额,万常宁每日无事就催她,他担心横生枝节,想尽早把宋言娶回家。
侯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叫他去把沈容请来写婚书,到底是探花郎,字又写得好,婚书必得要他写。
沈容磨磨蹭蹭来了,还带了赵念安一起。
写婚书有考究,喜娘已经算好了生辰八字,写了样式,只需沈容跟着誊抄一遍,他拿了笔墨去偏阁写,赵念安坐在他旁边一眼不眨盯着他。
兰儿抱着鞠球从外面跑进来,在偏阁里窜来窜去,又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爬到沈容怀里坐好。
沈容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