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受宠若惊接了茶,对沈相千恩万谢,也请他赶快坐着歇息,端的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赵念安今日姨母要来,他一早去了偏茶厅候着,等着要与她说公孙侍郎的事情。
夏九州如今任职参谋院,院里的老臣们都板正,他孤家寡人自然不能太晚去,一早到了王府,喜笑颜开进了门,先给老夫人贺了寿,然后温顺坐去一旁,与同僚们说话。
老夫人往日没见过他,多问了几句,听说是沈容的朋友,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说:“我们容儿如今长大了,也结识了这般一表人才的朋友。”
参谋院邹大人闻言笑道:“老夫人怕是不知道,夏大人可是十五岁就中了状元,真真是少年奇才。”
老夫人脸上露出惊讶神色,连忙又把他叫来身旁坐下,对着他连翻夸赞,说了许多溢美之词。
夏九州脸上犹然笑着,心里却直犯嘀咕,沈容与他说,请他过来坐坐,顺道替他相看,他才一大早换了新衣裳过来露脸,昨夜刚听见风声,说是沈康求爱不成被万常宁打了一顿,今日这老太太就对他爱不释手,别是看中他,要他给沈康做赤子吧?
夏九州吓得寒毛直竖,寻了借口躲去正院里坐着。
老夫人也不拘着他,说到底不过是听见状元二字眼热,对他也不甚了解。
参谋院陈一言侍郎携着陈老夫人来贺寿,老夫人亲热地站起身,迎上去道:“亲家公亲家母来了。”
陈一言性格庸诺寡言,在参谋院管户籍,寻常做些文书工作,贺完寿之后陈氏带着陈老夫人去偏茶厅稍坐,他只静静坐去一旁,沈相也未去与他说笑,各自坐在不同的地方。
昨日老夫人拘着沈莲沈禾,怕她们年幼冲撞了贵人,今日特叫了她们过来吃席,孩子多些,也让气氛松快些。
陈一言朝沈禾招了招手,她踮着步子跑过去,低声喊道:“外祖父。”
陈一言摸摸她的脑袋,把从家里带出来的松糕给她,叫她少吃些,别吃噎了。
沈禾温顺地点头,靠在外祖父怀里掰了些松糕吃,陈一言看看她白净的小脸,抬头又去看沈莲,沈相正把她抱在怀里哄,不知说了什么,父女俩哈哈大笑,一派亲热的模样。
陈一言在心里默默地叹气,他虽沉默寡言,却不是糊涂人,这几年里虽见沈禾次数少,却一次也没见过沈相抱着她哄着她,沈禾也总是木讷,不知道讨父亲喜欢,也不会与谁争宠,外孙女是这般,女儿又能过得好到哪里去。
今日来的宾客大多都是文官,不似兵部那些人粗鲁莽撞,却也有些不知情况的宾客,看着堂内众人,问道:“相爷一共三个孩子?”
沈相面色尴尬道:“我还有长子沈康,容儿是我次子。”
“原来如此,怎么不见沈康他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含含糊糊倒显得他们心虚,且今日言官们都在场,恰是拨乱反正的好机会,若是容得北远侯先去圣上面前嚼舌根,反倒是他们有嘴说不清。
老夫人端了端心神,淡淡说道:“昨日叫万常宁打了,如今郎中说要休息三四个月,方能好全。”
“打了?怎么打了?”那人惊诧道,“可是兵部的万小将军?北远侯嫡子?”
老夫人叹气道:“正是他。”她表情淡淡的,只微微有些蹙眉,像极了一副不想与谁计较的模样,缓缓又说:“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昨日是有些误会,我们康儿性格内敛,却用情至深,对沛国公嫡次子一见倾心,却不知道沛国公府与侯府要结亲,闹出了乌龙,万常宁也是个急性子,一言不合把康儿打了,郎中看过了,伤势。。。。。。伤势不重,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了。”
老夫人把沈康的纠缠轻描淡写说成了情深义重,她知道脏水不能往宋言身上泼,若是她说错了一个字,让别人以为宋言与沈康私下有染,沛国公府与侯府势必又要闹起来,如此他只说沈康一厢情愿一见倾心,撇开了宋言,只说是沈康与万常宁的龃龉,如此一来,为着宋言的名声也为着息事宁人,沛国公府与侯府只能认了沈康这一套情深似海不能自拔,而万常宁打人是不争的事情,他们得认,而撇开了沈康的纠缠,他打人就不占,左右都是他的错。
沈容默默喝着茶,他了解万常宁,这个哑巴亏他肯定是愿意吃的,说他无打人也好,说他嚣张跋扈也好,瞧他昨日的态度就知道,只要宋言不吃亏,恶名他愿意担着。
此外,沈相今日对他关怀备至,像极了慈父,那些流言蜚语起码打消了一半。
昨日闹得天翻地覆,老夫人今日轻松几句话便化解了大半,再过一阵子,等流言消停了,沈康也养好了身体,相府还是那个相府,一切都不曾变化,顶多是镇国公与振威大将军亲眼目睹,对事情看得真切,老夫人的亲事相不到这两家罢了。
沈容缓缓抿了口茶,堂内果然许多老臣开始批评万常宁行事跋扈,竟敢在王府打人,完全不把沈相与老夫人放在眼里。
至于沈康打双喜一事,自然无人提,便是提了,双喜到底是个奴才,打了也就打了,老夫人自然有话可以颠倒是非黑白。
沈容不作声,只默默看着堂内众人,这些大多都是参谋院侍郎,平日里在朝堂之上多有收敛,今日又是另一幅模样,沈容也想好好看看,这些人物都是什么脾性。
今日参谋院院史未到场,当下资历最老的是方才与夏九州说笑的邹大人,他捋着胡子慢吞吞地笑,却是说:“倒也不必这么较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年轻人急躁些,比划比划也是有的,再者说,万常宁是兵部武将,他若是没有点气性,底下成千上万的将士如何服他?”
老夫人从善如流道:“确实如此,孩子们胡闹,咱们不必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