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緩緩轉過身來。
梅長君第一次見到了這因死劾被載於史冊中的江繼盛。
他慣常所穿的青衫已被換下,此刻著一襲髒兮兮的囚袍,額前髮絲凌亂。
但當他抬眸望來時,冷沉的黑眸沒有半分落魄,幾乎可以讓人忘記他階下囚的身份。
完全符合梅長君從文字記載中得出的印象。
「閣下是?」
江繼盛沒有動,只簡短地問了一聲,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啞。
「我是若鳶的好友,顧家長君。」
梅長君緩緩摘下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張平靜中暗藏傷色的臉。
「長君……我聽若鳶提起過。」江繼盛笑笑,道,「你是受她所託前來?」
「說了不要管,可還是偷跑出去了。平日裡乖覺得很,但其實是個實打實的執拗性子。」他冷峻的面色已變得和緩,隱隱染上了幾分無奈,「她可還好?」
梅長君點點頭,道:「若鳶機敏,趕著時辰回了江家,我派人去探了探,她今晨出府之事,應當並未被發現。」
「那便好。」
「她很擔心你,也有些疑惑想問……」
聽梅長君說完問題,江繼盛柔緩的眸子凝起寒霜。
「是若鳶想問,還是顧大小姐想問?亦或是其他人?」
還挺敏銳。
梅長君在心中評價了一句,早有準備般地將江若鳶寫好的紙條遞給江繼盛。
「確實是吾妹筆跡。」
江繼盛辨認出來,搖頭道:「若來的不是你,即便拿出了若鳶的手書,我也不會回答。」
「為什麼?」
「若鳶早慧,心性純善,擔憂之下受了別人教唆,問出此言並不為奇。」
聽到教唆二字,梅長君抿了抿唇,假裝聽不出江繼盛的意有所指。
「但顧大小姐不一樣。」江繼盛溫聲道,「若鳶平日裡乖巧少言,但近來一直將你掛在嘴邊,話里話外推崇之至。」
「說不定我也是別有用心呢?」
梅長君輕笑著反問。
「我查過,也向珩弟問過。」
江繼盛淡淡道:「有顧家門風、友人與家妹作保,江某便也信了。」
梅長君唇角微彎。
顧家的名頭,確實響亮。
「個中詳情不便言說,煩請告訴家妹,父親另有籌算,此刻並非棄我於不顧,讓她安心。」
梅長君眉心微蹙。
「並非棄你?江伯父不聞不問,閉門不出,沈黨咄咄逼人,你身在獄中危在旦夕,如何教若鳶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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