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忍不住低头啜泣起来,忽然感觉被大雨浇透。田野清新的香味钻入鼻腔,再抬眼时,他撑着伞站在土堆前。
下葬的流程也并没有那么繁琐,转眼,爸爸就变成他脚下泥土的一片。
耳边唢呐的声音划破这个下雨的傍晚,于是江昊又清晰地记起他是如何望着墓碑。
从前恨不得时时刻刻憧憬的未来不再有精力去想,好像也无法面对了。
自己的人生大概也就这样了,还挣扎什么呢?
以前居然想象过很多长大之后的美好,也太不自量力。
雨下得实在太大,江昊不断被淋湿。
因为太不舒服,脑子晕,脚下也站不稳,身体也烫,江昊难受得想要结束这段梦境。
他挣扎了一会儿,再有印象时,他坐在山坡上,怀里抱着闻颜送给他的那把吉他。
这把吉他像月亮一样的吉他江平德也见过,江昊和他说其实原来那把没有这么好看,是他和闻颜抽奖拿到的。
那个幸运的故事逗笑了江平德,他说医院里影响别人不太方便,等他出院,也要听江昊弹一次。
可惜他再也听不到。
江昊拨动琴弦,梦里弹琴时,指尖好像也能感受到琴弦。这一次闻颜不在他身边,爸爸也不在了。
寂静的夜色中,余音如同一根细长的线,好像终于把江昊的智拉回来。
最后再去一次上海。
去看一眼闻颜,哪怕不让他知道,只是偷偷地去。
有了这个想法,江昊才终于觉得这些天绵延不绝的那种痛楚,似乎减轻了一些。
梦里一切都没什么逻辑,江昊用手机给订票的工作人员打电话,说他要回上海的机票。
可那边永远只是机械的女声,仿佛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江昊又急又气,拿着手机跑下山坡,他看见院子里属于爸爸的那辆大货车。
憋着一口气,江昊爬上货车,正要动时,电话终于接通。一转眼,他看见44弄的牌号。
原来即使是做梦,江昊也没有勇气直接走到闻颜面前。
熟悉的房间让江昊好受许多,他总算觉得累了,跌跌撞撞躺上床,可是好像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是因为很难过。
江昊阻止不了,只好很用力地呼吸,忽然,他觉得自己的眼角被温热地触碰了一下。
抬眼时,他看见闻颜。
闻颜一半的侧脸落在昏暗的灯光里,江昊用手指碰了下。他的影子遮挡了小部分的光,在闻颜脸上留下一片灰色。
有一瞬间,现实和梦境的边界如此模糊,他多希望闻颜会和他说:你终于醒了,梦里那些都没有生过,不要难过。
“江昊……”闻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好像是真的。
好像是真的。
江昊动了动,用枕头擦掉一些眼泪。
“你怎么在这里?”他安静地问。
闻颜笑笑:“这句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
“我……”江昊咽了咽喉结,才说:“我回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