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游园过半。
平原坊的灯火愈渐亮起,门匾上“寻芳院”三个斗大的金字分外显眼,在两侧红灯笼的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上首飞檐插花弄柳,底下车水马龙,各方达官贵人、文人墨客一个接着一个,或结伴而行,殷红环绕,或独身而往,纵酒放歌。
厅堂内,暖香扑面,丝竹悠扬。
一角藕荷色云锦自门槛处折翻,踱步进入,还未及映染满堂亮彩,一股肥腻的酒气突袭而至。
“哎哟——”
“大哥绕命,姑娘绕命!”
柳明嫣应声回头,正瞧见一个黑衣剑士反扣着一只白壮的手腕,激得那人曲膝矮身,分散的五官一下子褶皱起来,挤在他那张宽大的肉脸上。
“滚!”
“是是是。”
他摔倒地上,立马被侧门处的几个小厮架走,拖出一地到湿润。
“真是色胆包天。”
“也不看清楚这什么地,连千叶姑娘都敢碰。”
后侧矮桌边,几个围坐在一处的华服公子,一手揽着几个清倌儿,一手斟酒与之互饮。
“诶,那姑娘什么来头?蒙着面还这么威风。”其间一人放酒盏,朝中间努嘴问道。
“这位老兄一看,就是第一次来吧。”
起头的那位抽回搭肩的手,俯身过去,笑得晦涩。
“今儿高兴,在下便好心送你一言。寻芳院里的姑娘谁都能惹,就是不能惹这花魁千叶。”
“因为……”他顿了顿,用食指点了一下杯中的酒水,在木桌
上横点撇捺,比划两下后,又敲了敲桌面,随即后仰,揽住身旁佳人,唇角上扬。
问话那人恍然大悟,看了眼那边的光景,倒吸一口气,连说了两句:“明白,明白。”
那黑衣剑士默默盯了一会柳明嫣,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探究,直唬得她手心冒汗。
她早知京中有位戴面纱的花魁,只是她知道的不多,只能凭来往恩客的只言片语,做成这般形似的模样。
生人还好,如若是熟人就不好说了。
她应该不至于运气这么差吧。
“千叶姐姐,你怎么还在这?”一个水袖舞伎突地跑来,拉住柳明嫣急说道。
闻此,那黑衣剑士遂收了审视的目光,朝她恭敬地点点头,闪身告退。
“快快快,”舞伎在旁不停摇手,将她推向后边院子,催促道,“今有贵客到访,房妈妈叫你去献艺呢?”
舞伎一路急走,将她带到一间房门,嘱咐她快些洗漱换衣,她先去前面拖延时间。
柳明嫣依言推门,房内水雾缭绕,后边屏风上倩影微动,掀起一阵哗哗的水声。
“莺儿,琴调完了吗?”柳明嫣轻脚探身过去,忽地听得里面传出几句吩咐,语声清扬悦耳,“帮我把柜子里那套天青色齐襦裙拿来。”
柳明嫣止步,转而摸向床围边的雕花木柜,取出一套衣裙,走进去,叠放在浴桶边。
水雾中,一块方巾猝地递到柳明嫣身前,示意她帮忙擦身。
柳明嫣接过,抽手往上
抖了一层细粉,直往而上,捂住她的鼻子,不一会儿,人便瘫软滑下,垂手耷拉在木桶边缘。
“千叶姐姐,好了吗?”门板哐哐一响,还是那名舞伎,“房妈妈在催了。”
柳明嫣飞速换了衣,就走原先的发髻,随手在千叶的梳妆台前,换了一支雪玉流簪,留作身份的证明。
她抬手打开门,抱着一把古琴,蒙着一层面纱,借着屋内氤氲的水汽,直接在千叶原本清冷的气质上,再添一股超凡脱俗的仙气。
“快些走,绿芙和樱瑚她们都已经在水月台那边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