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舒已经去开了柜子抱被褥出来铺床了,“嗯。”
两人就好像回到了龙井村一般,水打回来后,一起洗了脚,盛尧腿长将木盆挪远了,才躺下。
乔知舒挨着哥哥,夜冷井水更凉,他的脚丫子冷冰冰的,钻进被窝就将脚挤盛尧腿间捂着。盛尧常骑马,县学时常有蹴鞠活动,所以他不是那种一门心思只读书的白面书生,身强体壮,身上什么时候都热烘烘的。
盛尧抬手将他搂住了,在黑暗中,用低低的声音道“七月盛夏你也这样畏冷,以后吃饭不许挑姜丝出去。”
乔知舒伸手环着哥哥的腰,暖舒服了,闭眼装死。
盛尧好气的隔着被子拍他的背。
乔知舒这才嘟囔“山上冷呀。”
“那也不许浪费。”盛尧坚持,他其实只有来孙家才会和乔知舒一张床,龙井村里有乔知舒的小竹床。
“没浪费呀,哥哥不是吃了么”乔知舒在盛尧腿上蹭蹭脚汲取温暖,因为姜丝夹给哥哥,哥哥会吃掉,所以他才允许自己不吃讨厌的姜丝的嘛。
“”盛尧不想说话了。
但又不服,所以换了个话题,“我今日跟县丞大人聊了几句,茶叶滞销一事不简单。”
乔知舒抬起小脑瓜,在黑暗中睁眼,只能仰视到盛尧的脸部轮廓,眉骨隆起,鼻梁高挺。
“县丞大人怎么说”
盛尧“大人说不存在弄不到茶引一说,只要拿上银子去茶马司,多少茶引都有。大人没有撒谎的必要,一直以来和小舅交易的茶商,必定有问题。”
“说起商人”乔知舒带歪话题,有点儿炫耀的小意思,将开业那场闹剧说给盛尧听,“帮我们解围的那个伯伯叫万成器,听人群的说他是州府的万太平商号二东家”
盛尧在黑暗中挑了挑眉,微微抬头看小家伙,抬起一只手兜了兜他的小下巴。
赞许道“你向来早慧机灵,和你讲道理你总能举一反三。这事就是靠你讲道理摆平的,你为人君子,自然就有君子同你交好,所以你又能从万二东家那里知道无商不尖的典故,将来这个也会为你解决其他遇到的问题。”
乔知舒嘻嘻笑,被夸了没有不开心的,哥哥教他做一个君子,他做到啦。
盛尧“万事无绝对。睡吧,明日去听听小舅怎么说,若真是一帮无奸不商的,咱们也好早做应对。”
“嗯”乔知舒蹭了蹭脸蛋儿,抱着哥哥的腰闭上了眼。
盛尧将手收回被窝里,搭在粘人精的背上,闭着眼睛酝酿困意,即将入睡之际,左眼皮子却突然跳个不停
县城里,香雪甜糕铺子。
这夜小岗儿被娘亲抱在怀里,吃完酒楼还哄睡觉,答应了他睡着也不走,他就缩在娘亲的怀抱里睡着了
方荷半夜她感觉有个滚烫的东西贴着自己,她惊醒来摸了摸,是岗儿热了。
“岗儿”方荷迷迷糊糊哑着声音晃了晃小儿子,现小儿子浑身烫,她急急忙忙下床点灯。
岗儿脸色如常,但是嘴唇白,困难地张着嘴拿嘴呼吸
房间里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方荷袍子披在身上,一边跑出二楼露台一边喊“绍元绍元岗儿热了快去慈安堂叫大夫”
方荷心口扑通扑通,尖着嗓子把后坊的人都叫醒了,让打冷水,也让备热水。
“快打水上来岗儿热了”
一时间,后院里各个屋子的灯都亮了起来,伙计们烧炉给盛岗熬药,还有脑子转得快的,掌着灯笼去追盛绍元大东家了。
糕铺后院一阵手慌脚忙,慈安堂的大夫也终于来了,他还没睡醒,被扯着跑了一路,这会儿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此时,盛岗额头上覆着湿布巾,小身子也被娘亲用井水擦洗了一遍,体温没有再往上升了。
大夫给盛岗把了脉,又按了按盛岗的小肚子,面色极为凝重。
有小伙计去端了药上楼来,大夫看了眼却不让喂。
“从前的药已经不起作用了,不必喂了。”大夫从药匣子里拿了个小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先吃牛黄丸,今夜派人守着他,务必要退温。”
中医里常说稀里糊涂牛黄丸,意思就是烧的稀里糊涂就吃牛黄丸管用。
方荷握着儿子的小手手,心疼不已,“大夫,我儿这是怎么了这几日一直好好的,前儿抱着在外面走了两圈都无事的,今夜去溯阳楼回来也都好好的”
大夫一脸严肃“病人乃肺痨热损,观其腹部隆起就知病症,我方才按了按,肺生虫,腹积水,水不排,遂病者不生。”
病者不生
方荷只觉得眼前黑了一瞬。
盛绍元“怎么会呢我家长子不是时常请您去给号平安脉吗”
虽然大夫有定期去盛家给盛岗把脉,但是有的病,不到晚期号不出来。就拿这个病来说,盛岗肚子还没这样大的时候,他只以为小孩儿肠胃不通,所以乔小先生就开始盯着孩子拉臭臭了。
“孩子在龙井村时,肺经虽一向虚弱,但无异动。”大夫又接着说“病人刚搬到县城那日,乔小先生找我去把脉,也没看出病症,想来是吸了这浊气吐不出去,孩子不该来县城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