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黑了一半,玻璃窗上映出俩人淡淡的倒影。
“我死的时候,你会是什么表情呢?”毫无征兆的,郁璐颖脱口来了这么一句,好像在自言自语。
“啥?”肖尧正在满怀心事,忽然被吓了一大跳。
“没啥。”郁璐颖摇摇头,走快了几步。
“你要是死了,”肖尧微笑道:“那我应该也活不了了吧。”
郁璐颖听闻这话,浑身一颤,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住了。
其实肖尧说这话,倒也没有故意撩她的意思。共生的两个人,有一方忽然死去,另一方将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也许会同生共死,也许会就此断开联结,但是根据肖尧丰富的网络游戏经验,前者似乎更符合逻辑一些。
“对了,”肖尧装作一副不经意的口气问道:“你今天怎么穿这种袜子啊?”
“我为什么不能穿?”郁璐颖有些惊异地停住了脚步:“我穿什么袜子也要向你批准申请吗?”
“不是,我认识你都一年了,我也没见你……”肖尧闭上了嘴巴,心里暗想,怕不是长期共生还有导致审美同化的功效?
可怕。
“到底怎么了?说。”郁璐颖催促道:“还有,什么审美同化?”
又偷听心声是吧。
“我仔细想了想,”肖尧摇头道:“这事儿不适合跟你说。”
“你不跟我说,我也会靠自己慢慢感知道。”郁璐颖故意循循善诱道。
“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烦得很,”肖尧抱怨道:“不想说吧,你非要我说,说完了你又总生气,说话不算话,要么干脆就撒腿跑了。”
如果告诉郁璐颖,沈婕因为她今天穿的袜子而对自己有小情绪,郁璐颖会是什么反应?
先,她会貌似很平静地抱歉说,给你们两个添麻烦了真是很抱歉。
接着,郁璐颖也许会说,她以后再也不穿这种袜子了。
再接着,少女也许会脱下自己的搭扣小皮鞋,扒下袜子,一剪刀把它们剪了。
不对,郁璐颖身边没有剪刀,而且那是沈婕会做的事情。
也许她会把脱下来的袜子塞进自己的裤袋。
不对,那貌似还是沈婕才会做的事情。
郁璐颖的话,应该是把袜子团成一团,朝自己的脸上摔过来,然后提起她的小皮鞋,赤脚消失在夜幕中。
不不不不不,我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肖尧眼见郁璐颖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古怪,遂努力放空自己的大脑思维。
“我什么也没想,这一切都是错觉——”肖尧开口道。
“十三点伐,”郁璐颖嘟哝了一句:“不说就算了,才懒得管你。”
肖尧把郁璐颖送到医院大门口,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明天还来伐?”
话一说出口,立即就后悔了,因为这实在是问得太怪了。
“明天我要陪我妈一起上余山朝圣,后天再说吧。”郁璐颖想了想说:“你可要照顾好人家。”
“嗯。”这还用你说?我自理会得。
肖尧和郁璐颖挥手告别,找沈婕的高级病房时又差点迷了路。
他路过一间普通病房,看到里面熙熙攘攘地挤了十几个人,大多都是老阿姨和老太,也有少量老头和中年男子。
这是在干嘛呢?!
站门口听了几分钟才知道,这帮人都是病人的“弟兄姊妹”,为那个穿黑西装的地中海被称为“苏牧师”。这帮人围着病人的床,一会儿手拉手唱“赞美诗”,一会儿又跟着苏牧师帮病人一起做祷告,好不热闹。
好不容易找回沈婕的病房,肖尧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少女的床边:“要不,我们把咱们波哥请过来,给你,呃,祝福一下,做个祈福仪式啥啥玩意儿的呗?”
“嗨呀,不要啦,”沈婕捂嘴笑道:“你以为波哥每天跟你一样闲啊?人家很忙的,我们又不是他的教友,不要随便给人家添麻烦啊。”
“我刚才看到别的病房有人搞,挺好的,图个吉利呗……”
“怎么,连这种事都要轧闹忙(注:凑热闹)跟风啊?你是不是人来疯?”沈婕嘲笑道。
“什么呀!”肖尧急道:“我是真的担心你,希望你快点好,能够平平安安的。你知道下午的那事儿吓到我了不?我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