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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2页）

这时老板还没有开口，老板娘抢着和青玮笑嘻嘻地说：“有的有的，我们杭州买了好几套房子了，都是大面积的，总算这个是投资对的，房子总不会亏本的。”

看来是真有钱啊，真是人傻钱多啊，唉青玮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那房子你们买对时候了，杭州以后潜力很大的，我以前在杭州待了十年了。”

“好了，菜弄好了，可以吃饭了。”老板这时突然和老板娘说。

青玮听到这话也识趣地告辞，走到门口老板娘还在朝青玮喊“陆经理有空来玩啊”，青玮答应着走了出去。

在这次拜访之后，青玮一直尝试着让这个老板娘从AA营业部转户到自己营业部来，但这个老板娘每次都百般推托，说是自己股票都被套牢，不能割肉出来转移到青玮所在的营业部。听到这个老板娘说割肉出来开户，青玮就知道自己教了半天的转户是白教了，老板娘以为必须要自己股票卖光才能来开户，实际并没有理解青玮教她的转户是什么意思。其实所谓转户，只要在原先开户的证券营业部办理深圳账户转托管和上海账户撤销指定就可以。

后来青玮也考虑到她要索赔的情况，可能真的拉她转户过来之后又会影响她的索赔，所以也没有再过于逼迫。后续联络几次都是询问青玮怎么去和开户券商交涉赔偿的事情。青玮衡量，如果索赔上真的帮她这一把，也许她真能感激自己而到自己这里来开户，就耐着性子给她支招。但这个老板娘去跑了两次，每次都不按青玮的方法来，每次都给对方软磨硬泡挡了回来。最近三天两头地联系自己，不光问索赔的事，还要让青玮分析股票，青玮觉得这个老板娘脑筋糊涂做事混乱，自己不像是在帮她，反而像是亏欠她一样，慢慢地青玮也觉得疲惫不堪，开始敷衍起来打算放弃。

两个月后，当青玮几乎忘记这个潜在客户的时候，陈智伟把青玮叫到了办公室。平时证券公司的业务像极了“个体户”，各干各的，领导和下属同事之间很少有单独的会谈，基本都是有事才开会宣导，一旦散会大家就各自行动。今天陈智伟特意到大办公室把青玮叫到他办公室，青玮一肚子的疑惑，是什么事需要这样郑重其事来谈呢？看着陈智伟标志性的一脸笑容青玮只好耐下心来等他主动开口。

“陆青玮，呵呵，最近扫街效果怎么样啊？”陈智伟一边倒茶一边问道。

“哦，嗨皮革城基本扫完了，前段时间辅料市场那边也扫掉了，确实开户比例不高，确实很累。”青玮有点灰心。

陈智伟把茶放到茶几上，放低声量看着青玮说：“是这样啊，陆青玮，我有一个朋友原来是宁城AA证券的老总姓姚，他去年呢已经调到华兴市里升任区域领导了。可是原来有一个客户，不知道是指导她炒股还是代她炒股亏了很多钱，现在这个女客户去华兴市里盯着他不放要他赔偿，闹得比较大，这个人叫吴星华，你认识吗？”

青玮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马上明白了那个辅料市场的老板娘出卖了自己。不然陈智伟怎么可能这么有针对性地来问自己，还问得这么直接，这倒不好否认了。脸上不显山露水但青玮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青玮笑了一声说：“哦，是这个人呀，我知道的。扫辅料市场的时候到她店里去认识的，这个人有点可怜的，据说AA证券里有个帮他炒股的人给她亏了大好几百万了，我看她已经有点神经兮兮的了。”

陈智伟看青玮不否认，心里石头就落了地，态度更加和蔼地说：“这个吴星华说认识你，你看能不能帮个忙说说好话，让她不要再去华兴市AA证券闹了，再闹下去我那个朋友就要丢掉饭碗了，这种事情毕竟是很敏感的，证监局处罚很严的呀。毕竟他也有一个家庭在靠他养活，不容易啊你看看陆青玮，你能不能帮忙去说说好话看？”说到后来陈智伟放低了音调，有些求助的口气。

这说话的瞬间，青玮心头闪过好多念头，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吴星华肯定去闹的时候把自己的名字抬出来了，而且别人可能认为是自己在指使她这个行为。这个女人真的不该帮呀，自己是可怜她，多嘴点拨她去索赔，让她千万不能提及自己，一旦提及别的券商，很容易让别人猜到有人在背后指导她。想到这里，青玮不禁恨得牙痒痒。第二个念头，趁机要点好处？这种事情又不好要钱，一旦开口要钱，哪怕是露出一点痕迹那就相当于敲诈啊，就算成功了以后陈智伟会怎么看自己？自己在营业部有了什么差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都可想而知。但如果是答应去帮忙，一旦成了自己有何好处？如若劝了还不成，这背后指使的嫌疑就越发的难以撇清了，该怎么表态才好？青玮不自觉地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陈智伟看了下沉默喝茶的陆青玮，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想起什么来，笑了笑说道：“这些股民，亏钱的时候有时候看看是很可怜，不过当初想求别人代为炒股的时候，可也是他们上赶着求我朋友帮忙操作的呀，市场风险你也知道的，这个没有包赚的呀！现在亏了要别人赔出来，哪有这样保本的好生意呀，所以这些人，有时候也很可恨的！”

看着青玮仍是低头喝茶沉吟，陈智伟补充道：“陆青玮，是这样的，我的朋友呢原先也是我们营业部出去的，和我关系非常要好的，现在也混得不错，在我们华兴市地区券商的高层人缘也很广。如果你能帮得上忙呢，不管怎么样，他和我心里都肯定是非常感激的，都在证券这个行业里，地方又这么小，以后有什么事我们肯定是互相照应的，你看看能说得上话么试试看，帮着劝她不要闹了，就说这个证券公司的人也很可怜的，股票损失的钱肯定也是没法陪的，如果她实在要他赔偿，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我的朋友被单位开除，丢了饭碗，哪怕民事诉讼打官司胜了，无法履行，那个女的同样也拿不到钱的呀，陆青玮，你看帮帮忙怎么样？”

听到这里，青玮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对着陈智伟笑着站起来道：“啊呀，领导，你看你说的啥话，这只要我能出力的我肯定没有二话啊！这个老板娘我认识得也不久，她炒股亏钱的事情倒是说给我听过，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闹这个事情。前段时间认识了，就想拉她来我们营业部开户，一直联系她，她就一直说以前的事情没处理好，等处理好转到我们这里来。谁知道她现在追究代客理财的事情搞到华兴市去了啊？既然你朋友都打听到你这里来了，肯定是这个老板娘提起过我们营业部或者说起过我这个人，不知道她找AA证券为什么提起我们来？不过既然已经出了这个事，我也和这个老板娘认识，那我肯定不能不帮忙啦！我试试看好吧，这个人我毕竟认识时间也不长，也就帮她分析过几次股票，我尽力去劝解一下，让她不要有这个通过闹事来求得赔偿这个念头，但我没把握啊，我尽力去试试，你看可以吗领导？”青玮诚恳地望着眼前的这个领导，他深知现在的表态很重要，不然的话他这个背后指使的嫌疑人肯定会被陈智伟和他的朋友狠狠地牢记。

比起吴星华的可怜，青玮眼下更多是对她违背承诺抖露自己的憎恶。当时是可怜她的遭遇，好心指点她去争取自己的利益，当时反复地强调不能和别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和工作券商，结果还是出卖了自己。去闹的时候一定是说了某某券商的陆经理说了，可以告状投诉要求赔偿的，所以今天才会找上门来，如果真的这样说，那才真的可恶至极！青玮原本指望的转户事宜现在看来也是竹篮子打水了，对方的心理只是在乎以前的钱怎么要回来，炒股也并非真的急需青玮指导。总之，以前想象的好处到今天看来都可以不必再奢望了。青玮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和沮丧，这样的客户要来有何用。

“好好好，你不要有压力，尽力去劝劝好了，上次她去华兴市已经被劝回来了，你再去劝劝她，啊？”拍拍青玮的肩膀，陈智伟显得很轻松和随和。

“好的领导，我马上去联系一下看看。”青玮和陈智伟笑着点点头急匆匆出了门。

“吴星华啊吴星华，你股票的事情我让你找他们证券公司的时候绝对不能提我的名字。今天我的领导找我了，你看看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你要投诉怎么样都可以，为什么要说出我的名字呢？现在他们通过关系找到我了，你说怎么办呢？”青玮在一间无人的大户室里毫不客气地质问吴星华。

“啊呀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上次去华兴市的时候不小心说了XX证券的小陆和我说的，代客炒股是可以投诉处理的。”

“你！你这个人，这样不是明摆着害我吗？我是好心教你去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讨回你的钱，你反而要把我拉出来，对你没有好处，对我却有害处，这样的事情你做来干什么？真是的你，唉呀”青玮本身其实并不焦急慌张，但电话里却装做害怕无比，让对方感觉已经对他的工作产生了很多的影响。

这时那位吴星华也相当地不好意思起来，连连道歉：“陆经理，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看这个钱也要不回来了，是不是啊陆经理？上次去华兴市，那个姚总说他现在查出来生了癌症，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如果这个事情闹大了钱没的赔不说，还要害他丢掉工作，整个家庭就垮掉了，我觉得这个人也挺可怜的，我本来也想以后不去找他了，也没有用！”青玮听到这里不由暗笑，一把年纪却还是如此天真，连对方这么滑稽的借口都相信，没有原则的善良只会是铁石心肠人物的猎食对象。这样性格的人，在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后，却仍在同情害她的人，或许就是她命中该有的劫吧。自己在这件事情里充当的角色不知该如何定义，是善？是恶？还是助纣为虐？青玮此时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和吴星华再交待安抚了一会，确保她不会再去生事，青玮这才去找陈智伟复命，做了个漂亮的HappyEnding。

冥冥之中，这个执业中的小插曲拨动了命运的天平，引发了青玮人生未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改变了青玮的人生轨迹，让青玮走向难以预料的歧路。

时光如梭转眼已到10月底，和佳茜商定搬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本来打算是过年后搬过来，后来因为青玮姐姐饭店交接的出纳已经可以接手，佳茜得以提早离岗，因此和青玮商定直接在年前搬过来，好在青玮已经在这出租屋住了一段时间，一切用具俱备，佳茜母子只需带些细软，轿车跑一趟也就可以接过来。

这一天是要去接佳茜母子的日子，青玮回盐城前特意到单位去了趟，看看有没有特别的事。虽然习惯了放养式的工作方式，但单位去得少了又总像重历儿时逃课的心情，虽然新鲜自由但却有了让人心慌的空虚。

上午11点不到，理财部办公室里竟只有一个支持岗小蒋在。因为要处理一些文案工作，小蒋经常需要待在办公室电脑前处理文案。例如整理和统计四个团队每天的日计划、周计划和月计划以及考核临期的完成率，还有基金任务的具体完成金额，完成率等数据。如果领导需要，小蒋就要及时联系大家统计整理出来上交。虽然大裁员之后四个团队已经名存实亡，人数也只剩10个，但小蒋还是一丝不苟地做好她的后勤支持工作。又因为是销售支持岗，在基金销售等硬性考核上有了豁免的特权，因此没有压力的小蒋也做得相当尽心，享受着这份暂时的安稳。

小蒋看到青玮进来，笑着说：“哎你怎么来了，快到吃饭时间了啊？今天跑得怎么样啊？”

“我正好从客户那回来，顺路先来单位转转再去吃饭。”青玮把单肩包放在桌子上，推开了大办公室北面的窗。北窗一开，和办公室大门对通，马上一阵凉风吹来，青玮也抖擞起了精神，有了和这个小蒋攀谈的兴致。

这是个矮胖的女人，三十左右的年纪，圆圆的脸笑起来就把那对小眼睛挤成一条缝，这时配上横向拉长的嘴，整个脸蛋显得尤为和善和喜感，让人不由地生出亲近感。青玮看着笑容可掬的小蒋说：“我开窗透透气，你不冷吧？”

“不冷，冷啥呀？现在天气白天还可以的，晚上要冷一点。”小蒋自嘲地笑着说，“陆青玮，我们理财部惨得来，现在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以后怎么办呀？”

“这能有什么办法呀？我们都是小八蜡子一个，现在还能有个饭碗就不错了，以后的日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想不好，只能先顾眼前的事了。”说起前景，青玮也是有点茫然。

“这倒是的，也没有办法，我们现在的年龄，出去找工作也不好找了。他们大学生有了半年一年工作经验反而好找工作了，我们三十多岁到哪里去找？”小蒋不无忧虑的说。青玮安慰道：“不用担心的，总归有出路的，真的离开了公司也不可能饿死吧，再说我们现在还是可以的，听说以后要并到投资顾问部了，公司会分一些客户给我们的吧，估计那时候会好过点。”

“啊呀，你想得太好了，我和你说哦。”小蒋把门一关，神秘兮兮地和青玮说，“我听说，领导已经让投资顾问在整理客户名单，打算让他们投资顾问自己整理出一些不要的客户来给我们，你想想好了，他们服务那么多年，好的肯定都自己留着，没有业务潜力的客户扔出来给我们，我们能有什么作为？很难的，要分他们的客户，他们现在看我们肯定讨厌死了呵呵。”

“是伐，这件事我倒不知道，你消息比我灵通多了呀小蒋。那分总比不分要好吧？你是哪里听说来的？”青玮很好奇小蒋的信息来源。这个小蒋也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笑了笑说：“我是听投资顾问的陈敏说的。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重要的消息是，可能营业部在分配客户之前，在最重要的融资融券业务上，会给投资顾问一个优先开发期，这段时间我们理财部的除了自己开发的客户，公司其他的客户我们都不可以去开这个两融业务！你说可恶不可恶？”说到这里，小蒋义愤填膺起来。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这明显是区别对待么。这个事情是要紧的，得让人去杨总那里去说一说啊，比如，我们熟悉的公司老客户也可以让我们争取一下么，谁有本事谁开！本来我们就没资源，现在好的资源都先给投资顾问部，唉也没有办法，投资顾问部他们实力太强大了，公司大客户都在他们手上，估计杨总也是没有办法。”青玮转念一想，就有点泄气。

宁城营业部即使从全国范围里来说，也称得上是个大型营业部，存量交易客户拥有8万多户，交易量和存量资金体量都是可以和大城市营业部相媲美。在这样的大型老营业部工作，也有不利于青玮他们理财人员的一面：由于时代原因，那时候的客户，一个身份证名下不同券商加在一起，只能开一个证券账户！理财部外出开拓客户，接触到的股民八成都是自己公司营业部开户的，无法再开户引进。而投资顾问却可以坐拥庞大的优质存量客户群体，何需外出开发，专职服务好存量客户即可赚得盆满钵满。在存量客户身上拓展其他业务简直信手拈来，和青玮他们的工作难度是没法比的。

“啊呀，我们想来也没有用的，让陈智伟去和领导谈吧，对吧？”小蒋依旧是笑容可掬，打断了青玮的思绪，“我们本身就是理财，地位不一样啊。”

“是的，总的来说还是得努力啊！”青玮也感慨地说。

“对了，你知道伐？我们单位可能要准备搬家了。”

“是吗？”青玮满脸惊讶，这又是一个爆炸性的大消息，“这又是个我不知道的大消息，这下要搬哪里去呢？”

“啊呀，你怎么都不知道呀？也对，你整天跑在外面，他们都说开啦，说要搬到城南那块地方，金融中心那里，现在这个地方虽然大，但是太偏了，客户来现场交易路太远。现在城市重心南移，我们再不过去，可能真的要被其他券商抢走很多客户啦！”小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

“这倒确实是的，BB证券现在长丰路和海潮路大马路交叉口中心地段，很多新股民都以为他们那是大券商呢。不过我们这里这么大，大户室中户室这么多，要搬迁还真不是小工程呢！”青玮也拿起包和小蒋一起出门。

“去吃饭了，下次再说，要搬迁肯定还早了，地方还没定呢，还要装修啥的，这边也需要过渡时间，没有那么快的。”小蒋和青玮一起出了东大门，走到停车的地方。

“是的，吃饭吃饭，我们干好我们的活就行啦呵呵。”青玮和小蒋挥手告别钻进了自己的车，却怔怔地坐着不发动。两个消息都让青玮觉得有点突然，公司搬迁不用多虑，离自己租房的小区只有更近了，那只会更方便。只是融资融券的业务却又是击在青玮的软肋上，50万以上的交易客户才能申请开通融资功能，哪里去找这些优质的客户呢？目前自己开户引进的50万以上的客户还是不多，两只手都数得过来，大客户真的少的可怜，虽然产品的销售可以向存量客户推，但自己的客户基础未免太薄弱了一点。为什么总是那么多烦心事，唉，不想了不想了，还要去接佳茜呢！

一脚油门，汽车消失在宁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