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和季屯粮死去的老婆熊氏感情很好,二人母亲是拜把子的手帕交,眼见好友留下的一儿一女被如此糟蹋,可她一个外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暗生气。
卢氏冲院子里喊:“当家的,老四和桂花来了。”
季桂花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语气哽咽道:“二婶。”
卢氏当即心疼的跟什么似的,对心虚的季屯粮白了一眼,扶着桂花往院子里走:“哎。”
又笑眯眯的对云芷道:“云芷去找你哥哥姐姐玩,有枣子吃。“
说完,冲院子里一小姑娘挥挥手:“大丫石头带着云芷妹妹玩。”
一粉衣和灰衣的两孩子朝自己跑来。
季云芷一听这朴素的名字有些汗颜,在联想到舅舅家几个姐姐妹妹叫什么春梅春艳,靠这也太土了,幸亏自己是被那便宜爹取的名,季云芷还真有几分小说女主的派头。
大丫和石头牵着她的手朝榆钱树下面去,云芷看着他们给石头上装小花,询问:“大丫姐姐,你们做什么了。”
“做饭了,云芷妹妹,等着马上我就给你捏个糖画。”
季云芷看着一对丑乎乎的泥巴很是嫌弃,奈何她九岁的身子里装了个二十二岁的灵魂,不愿碰只能蹲在旁边。
季屯柴示意二人坐下,厚重的嗓音询问:“什么事啊。”
季屯粮早就是一箩筐的话憋不住了:“二哥,桂花去后山采了山里的黄花拿去卖钱,药铺收十文一斤了,我寻思着必定要给你通气。”后一句明显带着讨好。
卢氏的儿媳妇周氏憋不住了,压着喜悦问:“二叔什么黄花,是漫山遍野都有的黄花吗?”
村里都是泥腿子出身,种粮食弄不到几个钱偏还甩不开这块地,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若能多几个生意是再好不过。
桂花见她爹说不出来,适时帮腔:“嫂子,就是黄花,掌柜的说那是医书中记载的金银花,有清热止痛的功能,还说我们没事可以拿来泡茶。”
“这是我今天卖的一百钱,采的都是我和我哥名下的田。”
卢氏不由点头,桂花是个心细的,这样也不会引起什么村里的纠纷,又是怒骂季屯粮不做人。
季屯柴摸了摸胡子,思虑片刻回:“这事我得和里正通个气,晚些时候我就找他商量,后山得田大部分都是分好的,但有些没人,看看怎么分。”
“哎好。”季屯粮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季桂花见事情说完,突然从凳子上起来,当着众人的面重重跪在季屯柴面前不起来。
吓得周围人眼睛都瞪大了,卢氏和周氏急忙上前扶,嘴里念叨:“桂花你这是做啥,有什么话起来说。”
季屯粮意识到不对,心虚得眼神看向他二哥,却见季屯柴忍着火都眼睛,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这人最是好面子,面子大过天,面子大过命,眼下这是要让外人看自家笑话了。
手中得烟杆立即就要抽季桂花,骂骂咧咧:“给我起来,丢人现眼得玩意儿,跪在这做什么。”
卢氏巴不得桂花闹大,眼神看向儿子季金水和季银水,两人十分上道将季屯粮拦住:“叔,好好得打桂花妹子做什么。”
季桂花还未开口,眼泪就扑朔朔得往下掉,随后重重得给季屯柴磕了三个响头,再次起来时额头都带着血条子。
迎着卢氏的殷切和季屯粮得怒火,麻木出声:“婶子,叔,我爹要把我赶出去。”
一语激起千层浪。
“什么。”周围齐声响起季屯柴一家的惊叫,季屯粮只觉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今天他得脸彻底被人丢下来踩,气的背过身坐在门槛上抽烟。
卢氏率先开炮:“桂花她爹你还有没有良心,你把她娘俩赶出去了,他们活得下去吗?要不是你那女人耽误了桂花,这孩子能有今天。”
周氏忙给婆婆顺气,害怕她一口气上不来。
季屯柴也是气得不行,指着季屯粮骂:“你真是老糊涂了。”
季屯粮眼见事情被戳穿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将他年轻时泼皮无赖得模样拿出来,对着二哥诉苦:“那我能咋办,昌文要说亲事了,家里连个婚房都置办不出来。”
“再说,桂花一个外嫁女住在娘家像什么样子,这么些年她吃喝我说啥了吗?到头来啥也没落个好。”
季屯粮越说心中越郁闷得很,想当年他爹就留下两间老房子,自己好歹攒出五间砖房,在村里也算是头一号,等死了见他爹也是体面的很,怎么老了房子却不够用,真是奇了怪了。
这话一处,连帮腔的卢氏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和孙子比起来女儿外孙女算得上什么。
季桂花哆嗦着嘴唇对他爹是失望透彻,咬牙切齿道:“当初若不是你贪懒不愿打听,我又怎么落到这个下场。”
“云芷爹这些年送来的东西全是被娘拿走了,每月至少二两银子,我可曾说个一句不字。就冲着二两银子我去村里谁家不好好待我,只是可怜云芷小小的年纪,日日随我喂猪下地,那日还被赶去井边洗衣服。”
说着又是不停的抹泪,周围人心都一股脑的揪起来,周氏将季云芷扯过来一看,只见女孩小小的手掌上遍布老茧,好多还是些枝条划拉出来的口子。
卢氏和季屯柴见了又是一阵哀叹,就连季屯粮都哆嗦着嘴唇不说话。
周氏尤嫌火不够大,添了一把柴询问:“云芷你每天在家中做些什么。”
季云芷心知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故作单纯的掰着手指:“要喂猪喂鸭去地里给姥爷舅舅送饭,还要帮着二舅母做饭,跟我娘去山上割草,和娘一起洗家里的衣服,对了姥姥还让我去后山捡松果。”
周氏抹了把眼泪,再次询问:“每天都要做这么多吗?”
季云芷单纯一笑:“要做的,娘身体不好我要帮着她做。”
周围几个妇人见她年纪小,都是止不住的掉眼泪。
就连季屯柴也背过身不忍再看。
季桂花更是委屈的哭出来了:“每月二两银子的东西,也就罢了。那天我去卖金银花,回来就见云芷蹲在井边洗衣服,谁家孩子如此可怜。只恨我娘死的早,没人替我谋划,唯一撑腰的哥哥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