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春的少女兜了滿滿一襟鮮花與香囊,力道十足,恨不得一香囊砸昏郎君頭腦,最好趁他暈頭轉向便締下良緣。
挑花擔的擠在人堆中生意火爆,恨不得變出三頭六臂徒手接銀。
成婚的阿嬸也絞斷絲帕,只恨生不逢時,再恨恨瞪向身側不成器的丈夫。
更不消說此後由蘭陵小小生執筆,一度令上京紙貴的連環圖。
雖畫的是江湖恩怨情仇,但明眼人皆知,書中二位主角分明是以狀元郎和探花郎為原型。
蘭陵小小生畫技高,故事情節也引人入勝,甫一印製便廣受追捧。
只是到了第五卷時,翩翩探花郎萬分突兀地死在一無名小卒刀下。
這令觀眾大為驚異,紛紛摔書示怒,要求重畫!
可名噪一時的蘭陵小小生竟就此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後話不提。
總之,眾人都在這一場遊街得其所樂,徒留掃街老伯到了第二日,面對滿街殘花香囊欲哭無淚。
若照此論——
那麼掃街老伯應當是除了長公主府之外,唯二厭惡裴御史的人。
長公主仍意猶未盡,復罵「豎子匹夫」,聽雨早在公主罵出第一聲時便遣散了眾人,唯有聽雪萬分投入,聽得頻頻點頭,恨不能拊掌。
。
同一時間,立政殿內。
裴時行長身玉立於御案前,正待皇帝看完手中奏章。
御史大人奉命出巡兩月有餘,沿途風霜卻沒能折損他的半分風采,任誰看去都是清貴君子之態。
倘若他雙耳未曾如現在這般紅得過分的話。
耳朵實在燙的過分,裴時行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
御史掌監察之職,糾彈百官朝儀,自來到御史台的第一日起,他便深知自己的職責所系。
手中執筆,心中抱劍,向來秉公糾問,並不害怕也並不在乎被人記恨辱罵。
當然被長公主記恨要另說。
他並不愚蠢,早已摸出規律,每次耳熱之際,皆在他彈劾長公主之後。
雙耳的灼熱感漸漸消散,御史大人向來緊抿的唇角輕輕提了提——
料想長公主已然知曉了他今日的彈劾。
今日的彈劾也很簡潔,不過是說到她前夜在玉京樓召三十伶人奏樂起舞,有違禮法罷了。
座上的皇帝嘩啦翻過一頁,裴時行收斂心神,復將目光克制地落在御案前半寸的地上。
「含光,你書中所奏,劍南百姓中有無鹽可食者,是怎麼一回事?」
皇帝身材高頎,生來長眉入鬢,一雙眼龍驤虎視,鼻若懸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