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走得很慢,她坐在马背上的身体自然而然地转过了一定角度,斜垮垮地撑在马鞍上。
王莉莉也驾轻就熟,侧过脑袋,跟众人说笑。
“小安导游一段时间不见,这骑姿怎么也变了。我看着还怪眼熟的,像…像你们另一个话特别少的男导游!”
她的马友小林便告诉她:“我们管这叫作蒙式侧坐。你要是到乌兰布统去,那边的蒙古族人都是这么坐的。”
“哦!还真是!”王莉莉笑道,“那个导游,我记得就是蒙古族人吧。”
安荞坦然地承认:“嗯,他是土生土长蒙古牧区的。我这就是受他影响,潜移默化,就坐得这么吊儿郎当了。”
“哪儿就吊儿郎当了,这不挺潇洒的。”
安荞笑着想。自从能很好地驾驭追风之后,她就没想着刻意去改变过她的骑姿。从最开始的正襟危坐到现在的坐没坐相,这全然是身边人的影响。
一行人说说笑笑,三分快步七分跑步地,很快就到了抬头沟茶棚。
拴马的老爷子看见来人,出来就要帮忙牵马。安荞和孙熙是熟人,他便直接去接手了两个生面孔的马,拴在了木桩子上。
安荞早就看见了最角落的桩子上的大黑,把追风牵过去,拴在了大黑身边。
孙熙望着她拴马的动作,也瞧见了安荞对大黑的亲近。他撇着嘴,感觉安荞有要转身的迹象,匆匆朝着茶棚走去了。
前几天下雨,憋坏了许多骑马上瘾的人。今天天气晴了,茶棚里便挤满了各路的马友。每张桌子里里外外都是人,烧水的阿姨泡泡面都来不及,五六岁的小孩都在帮着家里干活。
看见进来了四个人,小孩目光巡视一圈,问一看就是领队的安荞:“姐姐,你们能不能跟那边拼桌啊?”
安荞看过去,笑得丹凤眼都眯起来,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当然可以。”
她带着身后的三个人,理所当然地坐到了苏德带着的客人身边。
苏德看了安荞一眼,正想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他们。身旁就挤进来一条腿,而她的手又在桌子底下按住了他的大手,笑着跟他拼坐在了同一张条凳。
孙熙和两位女士也是在别的条凳上找了空坐下。
苏德再一次见到王莉莉,只觉得脸熟,没认出来是谁。王莉莉倒是一眼认出了苏德。
打起了招呼,原本只是拼桌的两伙人,忽然就有了共同话题。
苏德带着的客人们都是话痨,发现了苏德和安荞、王莉莉认识,便拉着王莉莉和小林加入了他们原本的话题。正巧他们聊的便是野骑和俱乐部的区别,这事儿王莉莉和小林都有发言权,一聊起来就热火朝天。
坐在一块儿的苏德和安荞,桌子底下的手还没放开。
安荞享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恋恋不舍之中就变得霸道。也不管自己用左手抓着他的右手是不是会妨碍他喝茶嗑瓜子。反正就算任性,也任性不了多久了。
他们一直没有参与身旁众人的话题,只有两只手和两边的情绪在默默沟通着。后来慢慢的,手捂得热了起来,安荞用拇指蹭了蹭他的虎口。
她总是这么做。
这样简单的动作,却也总是能让他心里钻过一阵微弱的电流。
“人家在叫咱们呢。”
安荞含笑的声音在苏德耳畔响起,他总算有心听一听桌上的人在说什么。
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所带的客人中最会来事的一个,莫名开始怂恿起来:“能当向导的,肯定就是最厉害的。两位向导赛一个呗,就当给我们开开眼。”
苏德刚才的心思都在安荞白白软软的手上,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话题是怎么从俱乐部转移到赛马的。
他看向安荞,安荞无辜地耸耸肩,表示自己刚才也没听见,此时也一无所知。
估计是气氛太好了,一贯稳重的王莉莉,瞅着安荞和苏德的手从始至终都牵在一起,出于八卦的心,也跟着起哄:“是啊。小安导游,你就赛一个,给我们露一手呗!我原本还想过阵子去内蒙看那达慕的,你俩要是赛一个,我不就能省了一份门票么!”
赶鸭子上架,鸭子想跑,奈何被一众赶鸭杆包围。
况且,安荞看了眼外头晴朗的天空,对于赛马的提议,也完全生不出反对来。
倒是孙熙开了口:“我小安姐是女的,跟人大男人比不公平。我替我小安姐上,跟苏德哥比一场得了。”
小林坚定拒绝:“可别啊。就是男女大战才好看。去年那达慕的赛马比赛,女骑手可不比男骑手慢。奥运会的马术比赛还是唯一一个不分男女的项目呢。小安导游,你俩就赛一场吧。”
安荞与苏德对视了片刻,她又笑了。
这么笑容被小林抓住,笑喊道:“好了好了!小安导游答应了!”
抬头沟,地如其名,在茶棚后就是一段漫长的水沟,或者说是干涸了的河床。宽阔的床面两侧是凸起的斜坡,因这几天雨水充沛的缘故,水沟里攒了不深不浅的积水,又有斜坡上的泥沙滚进了积水之中。
马在这一段路上,无论是跑还是走,都会溅起水花来。倘若跑得快了,马蹄子一次次踩进水面,便会像是溅起一朵朵烟花。
这里的水深和原本泥土的厚度又远不至于让马产生失蹄的危险,且就算人摔了下来,摔在这样的路面上,更是不痛不痒。
可以说,整个二十公里的马道,这是最适合放蹦子跑的一段。
进入茶棚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的安荞和苏德,此时反客为主,成为了众人注意力的焦点。不仅是他们这一桌的人出了茶棚来围观,许多素不相识的马友听见了有赛马,也纷纷走到了栏杆边。
安荞先牵出追风,上了马才发现肚带松了。翻身下马的动作做到一半,马下就站了个男人,随手两下替她解决了问题。
哪有帮对手紧肚带的事。
安荞笑他:“比赛还没开始,你就给我放水。”
苏德看她一会儿,还是没说话。大黑就拴在追风边上,他解开了绳子,踩着脚蹬跳了上去。
一人一匹马,一条鞭子。两人勒着马,并肩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