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忙接过她的手来殷勤问:“爱妃怎么穿的如此少?正要就寝吗?”
秦贵妃勾着圣人腰间玉带却不将他往内殿带,俏眼含羞道:
“哪里,臣妾苦等陛下不来,正打算独坐到天明呢。”
贵妃声音婉转、眼角含情,这一身纱衣衬得她娇俏可人更胜往昔。
圣人身子便酥了半边,“哦?朕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独坐法?”爽朗一笑拥着秦贵妃往殿里走。很快,内殿就响起了阵阵忽高忽低的笑音。
晨起,秦贵妃亲为圣人更衣上朝。
“陵儿这孩子聪慧机敏,去了江南定能好好干一番事业。你就别担心了,”圣人看着低眉顺目为他更衣的秦贵妃道,“等他从江南回来朕就为他迎娶范家的女儿。朕还听说范家的女儿与你娘家有姻亲关系在。”圣人看似不经意一问。
“是啊,皇上。”秦贵妃一边为圣人肃整衣袍,一边回话,“范家的女儿是我哥哥的外甥女儿,这门亲事不仅门当户对,还是喜上加喜呢。这都多亏了圣上,咱们陵儿才能有这么好的婚事。待陵儿从江南回来,既立了功,娶范家的女儿想必他们也是面上极为有光的。”
“那是自然,朕的儿子英勇神武,更有手段,已到了建功立业的年纪。再过几年陵儿长成,接掌军国大事也能得心应手哇!”
圣人此言一出,秦贵妃心内狂喜,面上却谦逊道:
“哪里,三皇子四皇子个个都是优秀的皇子,陵儿只不过虚长几岁,他们弟兄和睦方才是咱们做父母的最希望看到的。”
秦贵妃话说得滴水不漏,圣人颇为满意。
她见圣人上朝去了,方才卸下打起的十二分精神。卸力坐在梳妆台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渐渐有了疲惫感的美丽面庞。
她年少入宫,自恃美貌,又因为她哥哥秦简升迁极快的缘故,初入宫便是婕妤。起点比其他人都高的她认为自己也应该是后宫受宠第一人。
可是现实很快给了她一巴掌,孟华音入宫了,不仅容貌艳绝牡丹,更满腹才情,半年就怀上了孩子。哪怕后来她也紧跟着怀上了孩子,可终究是落人一步,如此便要事事落后于人。她不甘心,开始频频使手段引得圣人流连含翠殿,更令圣人打消了彻查大皇子夭折一案的心思,使得他与孟华音隔阂不断,她才终于有了机会趁虚而入,仅凭独子淮陵便一路走上了贵妃之位。
近二十年来,她又何曾有过一夜安枕,长夜寂寥,深宫无情。
“从前圣人来时,不管本宫是高兴也罢生气也罢,都是直来直去的,从不曾伪装些什么,圣人也很爱本宫这直来直去的性格,直说本宫是后宫里最率直的女人,一点也不矫揉造作。”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对云舟道,“但近几年侍奉让本宫格外疲惫,总要打起精神来应对。云舟,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
云舟在后面替她揉着肩膀,温声劝慰:
“娘娘只是累了,这次中宫有孕朝局不稳,多少人来咱们宫里探消息,娘娘既要应对那些人,又要鼓励郑王殿下,还要小心伺候圣人,累也是正常的。您别多想,去睡一会吧。”
“你说刚刚圣人说的话,是真的吗?”她很茫然,也很希冀。
“这奴婢却不知道,”云舟思忖着答道,“只不过如今郑王殿下即将下江南兴修水利,解决农田灌溉问题,这倒是朝中一等一的大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娘娘还是先将殿下好生送出去为好。”
秦贵妃闻言下意识地点点头:“是啊,派去跟着的人都要是一等一的好手,外头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小心些总是好的。”
“嗯,奴婢会留心人手的,娘娘且去安心睡下,待殿下立下功劳,一切都会好的。”云舟的话似乎总能让她镇静下来。
秦贵妃自去歇息,云舟却开始里里外外打点忙碌,跟着去的除了侍卫之外还得安排侍女与通房跟着,哪样都要云舟亲自过目才行。
含翠殿里整日忙碌不歇。杨皇后宫中却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
自岑望入住三皇子府以来,大多数时候都在府内的镜湖边钓鱼。若是钓上了,便拿去厨司给自己加餐,若是钓不上,一壶茶一盘点心也能坐上半天。剩下的半天就是在书房下棋,有时候自己一个人下,有时候和下朝回来的淮瑾一同下。今日也是如此。
书房内,二人对弈正到要紧处,朝华进来添茶,听得岑望说道:
“为今之计,便只有等。”
“学生倒与老师想在了一处……”淮瑾沉思片刻才落子。
“秦贵妃虽不甚谨慎,但她哥哥秦简却是不能轻视的人。眼下咱们最有利的就是郑王那边尚不在意咱们的动向,我也知你心内有许多成算,许多步棋,但是此时却不宜做什么,免得引起秦简的疑心。”岑望捋捋胡须,吃掉淮瑾两颗白子。“这个时候如果手脚多些,无用功是小事,更有可能暴露你自己。”
淮瑾点点头:“秦尚书最是多疑。咱们此时尚有优势,他们对我并不太防备,所以有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已赶着做了,后面的事就暂且放一放,将我手头上的修撰事务做好倒是目前最要紧的。”
朝华听得他们似乎在谈要紧事,便赶紧退出去到廊下坐着,一边听候一边打络子。
里头偶有声音传过来,他们谈话总不避着朝华。她虽能听懂,但每次听了就忘,她没有不自量力到对一些大事指手画脚说些什么见解,她也并不关心,只想着怎么多认些字,也好早日开始读书。
“殿下运筹帷幄,我是知道的。但此事却也未必,若中宫生的是个女儿,您的成算怕是要落空。”岑望微微摇头。
淮瑾却好像有十足把握,“我去宫里探听过,虽说医正们总挑好听的说,但连高、李两位奉御都说是个儿子,那这个可能性就大了些,咱们早做打算也是好的。”
“郑王已下江南道,朝中不少臣工都偏向秦贵妃一党,此刻您的态度也很重要。”
“老师是知道我的,学生从不站队。”淮瑾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
岑望不置可否:“那您在外人面前总要拿出个态度来才更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