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撐開狹長慵懶的鳳眸,眸光墨黑,卻不似往日深幽,反而有一瞬間的呆愣,他緩緩地眨眼,一顆心狠狠地縮成一團,修長如玉的手指捏緊。
薄唇緊抿。
似是在等待命運之劍的掉落。
常寧躺在拔步床的最里側,和他之間隔著兩個人的距離。
四目相對。
質問在舌尖跳躍,隨時要從嘴裡蹦出來,常寧閉了閉眼睛,她不想回回都鬧得那麼難堪。
再次睜眼,常寧儘量用平靜的語氣詢問道:「你、昨晚睡得還好嗎?」這算是今日份的晨起問候。
她總不好用惡言惡語去問候人家。她不能做個這麼惡劣的人。
至於他為何又跑到她床上來了,可以等起床後再細問。
藺啟一怔。
眸光輕閃,緊皺的心緩緩舒緩,藺啟低低地嗯了一聲。
常寧受不了藺啟那雙深沉的眼睛盯視著她看時泄出的某些情愫,她似是被燙著了一般,坐起身,訥訥道:「我、先起床了。」
「嗯。」藺啟清雋的眉眼輕蹙,似是有些受寵若驚,常寧非但沒有情緒激烈地斥責他,也沒有流露出那種厭惡的眼神。
常寧伸手摸出銅鈴,搖了幾下。
藺啟也坐起身,左手麻了,他用右手捏了兩下。
常寧飛快地瞥他一眼,臉上一熱,輕咳一聲,黛眉微挑,「一會兒,我們聊聊。」
「好。」藺啟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大概可以料到她要說什麼,喉結輕輕滾動。
片刻後,兩人穿戴整齊,坐在西次間。
常寧眸光輕閃,似是在思考該如何開口。
她方才已私下裡問過秋若,為何昨夜駙馬會睡在房,秋若老老實實答了,「是嬤嬤讓奴婢去請駙馬來照料主子的。」
她輕咳了兩聲,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藺陽和,你、以後不要再聽林嬤嬤的話,我也不需要照顧。我說過,你若是有需要,不管是侍妾,還是通房丫鬟,我都可以給你安排。」
藺啟眸光一黯,唇角虛勾,延出一抹苦笑。眼眶發酸,他垂眸,斂住眸中快要藏不住的水汽。
他半晌沒吭聲。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他心裡咆哮著聲音是:我不要別人,我只想要你,魏靈筠。
可他知道,魏靈筠不會答應。他只會因為他偏執的態度而徹底遠離他。
「藺陽和,若你覺得無話可說,那好,我還有事,先去忙了,你請自便罷。」常寧只覺得心裡堵得慌,她不是看不出藺啟這樣沉默的原因,拋開一切恩怨情仇,他這樣強勢地靠近,她如何感覺不出來他對她的渴望。
可是,她不能回應他。
是的,她不能。她得恨他,遠離他,並且在奪嫡之戰中把他狠狠甩在地上,叫他也嘗嘗一敗塗地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