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晏似乎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回答,自顾自朝下说:
“算你走时,离29岁差132天。从那天开始,我每睁开一次眼,都会感到我好像在离你越来越远。”
“先是日期到下一周,然后再到下个月,之后是新一年。”他顿了顿:“你的时间和年龄静止了,你停止了。但是——”
“但是……”
石晏的声音弱下去,有一瞬间仿佛他已经睡着了。
然而很快,那道声音又很轻很轻地一次次响起:“但我没有,我的年轮还在前进,我需要剪掉变长的指甲,刮去冒出头的胡子。”
“要吃饭,上学,要做一切维持生活正常运转的事。”
“所有人都在继续长大,变老,唯独你不会。”
“然而直到某一天,我现自己似乎又离你越来越近了。”
魏闻秋突然俯下去吻他湿漉漉的脸颊,石晏这次没有再抗拒。
他感受着那片干的唇粗粝地磨着他的脸颊,捕捉到其中细微的颤抖。
“我现我还可以算每天的我与你相差几年几月几日,算我将在哪年的哪一天,就跟你一样大了呢?”
石晏的声音极轻,一句句说出来却像沉甸甸地撞击在空气中:
“哥,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嗯,不原谅。”干涩无比。
“我永远都不要见你,我要记恨你一辈子,我成全你的成全。”
“一辈子不给你烧纸,一辈子不给你上坟,叫你在地底下都见不着我,这是给你的惩罚。”
“嗯。”魏闻秋把他抱得紧。
石晏闭上眼睛,他紧闭双唇,嘴角紧绷着下压,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喉结滚了几滚后,才再次出声音。
“我是这么想的。”
“嗯。”似乎只会这一句话了。
魏闻秋死死盯着那张唇。
“那现在呢,哥。”他听见男孩皱起眉,张开嘴吸了口气,很用力,极艰难地说出了下一句:
“你能够奔跑了吗?”
魏闻秋的心已停跳数年。
那颗鲜红的心脏逐渐衰败,凋落,最后变成一座结满蛛网落满灰尘的旧钟。
此时此刻,剧烈的疼痛从那座已经坏掉的钟里迸出来,摆锤不断地敲击钟壁,他似乎又再次活了。
血液在血管中奔腾游走,他像是重新拥有了脉搏,短暂地摆脱了坠落的命运。
他低头看不知何时搭上自己颈侧的手,那细长白皙的手正轻轻抚摸着他干涸的动脉。
指尖在自己的脖子上一下下有节奏地敲着。
在模拟心脏跳动。
假装他还活着。
他的小孩,在被他毅然决然地抛弃,独自于这个世界上摸爬着生活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