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石晏晚自习回来,魏闻秋仍雕塑般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凉掉的饭。
再之后,魏闻秋连走路都不那么稳了。
石晏却不再那样反复催促哥去医院看看。
因为行动受到阻碍,魏闻秋在沙或椅子上的时间比从前要长得多,这就导致晚上更容易起夜。
在魏闻秋因为起夜于客厅摔过两次后,石晏的睡眠变得很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惊醒,醒后第一件事是摸摸旁边的人还在不在。
在,就摸摸人热不热。
某天他这样一摸,旁边是空的。石晏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心脏乱跳,要从嗓子眼冒出去,他赤脚往卧室外跑:“哥,哥?”
只卫生间亮着灯,石晏往里跑,见瘦了许多的魏闻秋撑在水池边,低着头。
和五年前石晏初见时不同。
五年前的哥还意气风,哪怕昏迷数月,身型依旧硬朗结实。
现在的魏闻秋身上挂着空荡松垮的睡衣,整个人恍若干枯垂颓的枝桠。
“哥,”石晏小声喊,他突然感到害怕:“你怎么了?”
“没怎么,”魏闻秋嗓子很哑:“我上厕所。”
“好。”他喉咙干:“怎么不喊我?天很冷,很容易着凉的。”
还很容易摔倒,摔到浑身青紫没一块好地方。
“你白天不上学了?”魏闻秋仍低着头:“这段时间跟着我,没睡过一个好觉吧?”
“不是…”
“怎么不是?”魏闻秋咳得厉害:“你有看过自己的黑眼圈吗?都快掉到脸上了。”
说完撑在水池边的胳膊突然一滑,他整个人往镜子前栽,脸朝前重重磕在镜面上。
石晏已经第一时间伸手去托人,然而还是晚了些。镜子在额头的敲击下裂了块,碎片溅出来,男人消瘦的颊边瞬间被刮出数道血痕。
石晏吓傻了,手哆嗦着把哥的脸掰过来:“眼睛——你闭眼睛了没?”
胡茬浅浅戳着他的掌心,他双手颤着去捧魏闻秋的脸凑上去看,捧到的却是瘦到凸出的颧骨。
石晏才猛地惊觉——到底是什么时候起,魏闻秋已经变得这么瘦了呢?
他感到心悸,或许也是因为冷,声音很不稳:“你靠着我,好不好?“
魏闻秋没说好还是不好,只问:“你鞋呢?”
“忘穿了,”石晏把高大半个头的人往自己怀里拉:“哥你倚着我,我有劲,我托得住。”
“你搬出去住吧。”魏闻秋闭眼:“别跟我在这耗了。自己回你家住去。”
“不。”石晏死死攥住哥的衣角,倔地摇头:“不搬。”
“听话,”魏闻秋声音很轻,似乎从口中说出去后便会轻飘飘地消散在夜里:“基因里带的,没办法的事。”
“怎么没办法呢?”石晏用手擦掉魏闻秋颊边伤口渗出的血珠,指腹顺着往外推。
他头脑一片空白,手抖,反复确认里面是否留有玻璃渣残余:“你试都没试,怎么就没办法呢?”
“我爷爷我爸都是我送走的,每个阶段什么症状,我太清楚。现在看着还像个人,”魏闻秋没继续说下去,停下来歪头看他。
不一会,他将石晏上下仔细看了遍,嘴边竟浮现出一抹笑意来:“你说,当时我招惹你干嘛?“
石晏说不出那淡淡的笑意里到底掺杂的是什么感情。苦涩么,无可奈何么,还是留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