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朕让他们尽量做的简省些。”雍盛往他碗里夹了一筷鳝鱼丝,“可是不合五皇叔的口味?五皇叔爱吃什么,朕这就让膳房特地做来。”
敬王默然摇头,投箸喟叹:“圣上真是位贤明的君主。”
不知是嘲讽,还是夸赞。
雍盛一笑:“五皇叔这么直白地夸朕,朕会不好意思的。”
敬王双手拢袖,一副不想承认但勉强认下的模样。
雍盛笑得更开了:“那五皇叔可以取消大议吗?你也看到了,朕实在忙得不可开交。”
“事关国本,岂能儿戏?”敬王肃容瞠目。
如果老古板有典型范本,那他当之无愧。
雍盛叹气,轻轻放下碗筷:“既如此,大议如期在明雍殿举行,除了皇室宗亲,群臣毕集,到时有什么结果也能共同作个见证,如此隆重盛大,皇叔可还满意?”
敬王当然不满意,怒道:“平民百姓尚知家丑不可外扬,到时万一……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
“自是如实交代。”雍盛道,“朕行得正坐得端,无不可告人之阴私,届时倘若朕的宗亲与臣子皆认为朕没有资格坐这把龙椅,朕退位让贤便是。”
“你……”敬王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皇帝已经疯了,“怎能将这种话轻易地宣之于口?”
“有人既做得,朕便说得。”雍盛慢条斯理地擦手,“不过,朕不坐这龙椅简单,想代朕坐上来恐怕不大容易,这话还请皇叔代为转告。”
敬王见他说话不按常理出牌,生怕说多错多,愤然甩袖离席。
“这老敬王怎么年纪越大越不知礼数。”怀禄小声嘀咕。
“他有这个资本。”雍盛眉心皱出一道褶痕,“先帝幼时病重,是他在宗祠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立誓,愿以身替。后来先帝四处征战平乱,亦是他陪伴始终,不离不弃。如此亦兄亦父,情义深重,先帝在时都对他礼让三分,朕自然也应敬爱有加。”
“奴婢还是不明白,听着似是个明辨是非的主,如今怎么却跟恭亲王沆瀣一气?”
“说到底他姓雍。”雍盛道,“又感念先帝旧恩,岂能容许他姓之人篡夺大雍的江山?此事他是着了雍峤的道儿,并非自本心。”
“那也是因为他蠢笨!”怀禄忿忿不平,“尽听信谣言。”
“你如今是越地胆大妄为了,竟在御前肆意辱骂亲王。”雍盛听他越说越过火,故意沉下脸,“说吧,还怎么罚你?”
怀禄吓得连忙噤声,眼珠骨碌一转,讨好道:“圣上早间答应了公主殿下,待今日下了学要教她骑马射箭,圣上没忘吧?圣上若真要罚奴婢,就罚奴婢给公主殿下当马骑吧?”
经他提醒,雍盛眨了眨眼睛,蹭地站起身:“现在什么时辰?”
“已近未时。”
“完了完了,你怎么这会儿才提醒朕?”雍盛快步走向书案,“还有多少奏疏要看?抓紧点儿,要来不及了。”
埋头用功不多时,只见怀禄又抱着一摞奏疏吃力地走来:“不多了爷,批完这些就没了。”
“……”雍盛捏起眉心,“这都是内阁已先做好节略的?”
“是啊。”怀禄回,“许多都是谢恩折子,凡是谢恩的请安的外头都贴了红签,圣上只须囫囵扫一眼便是。”
雍盛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问:“祁昭可上了谢恩折子?”
“有。”怀禄将其翻找出来,呈上前。
雍盛展开细看,不过是寻常那几句谢恩的套话,没有感情全是敷衍,雍盛都怀疑,这可能是请人代笔写的。
念头一动,他吩咐:“把鲁归的折子找出来。”
怀禄随即递上。
两相一比对,从语式到字迹,不说一模一样,起码八九不离十。
雍盛怒了,援笔在祁昭的谢恩折子上洋洋洒洒用白话骂了几百字,便命廷寄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