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藩顺着马路往前走,可没走几步他又站住,心里极具矛盾地纠结着;片刻,他索性又向书店走去。
进了店门,他对刚才那伙计:“劳驾,麻烦您将那套《二十三史》,拿给我看看。”
“请随我来。”
伙计来到书柜,打开锁,将成套的《二十三史》放上柜台。国藩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将书打开,头也不抬地:“这套书,我买下了。”
“您确定要买?”
“确定。”
伙计将书一一放进盒子:“请到柜上结账。”
国藩将刚借的一百两银子全部买了书,回到客栈却犯起愁来。
他坐在床沿束手无策,心里念叨着,我可怎么回家呢?突然,他看到自己的行李,他忙将行李打开,开始挑拣,他拿起件裘皮缎子坎肩……
那是赴京前爷爷送他穿的。爷爷说,这件裘皮坎肩,是他年轻时穿的,地地道道的貂皮。当时秉钰还说,爷爷年轻时定是位风流骑士,不然,不会有这么时髦的衣裳。
爷爷闻听唉了声,说:“此一时彼一时喽!当年爷爷年少气傲,加上家境还算富裕,整天跟些富家子弟疯跑野马,没少败家。眼看你爹渐渐大了,爷爷才算是浪子回头。不然,哪会有这么好的衣服留着。”
国藩推辞,要爷爷留着作个纪念,爷爷却说:不记了,过去的不再回来。你穿在身上,等于爷爷就在身边,再说,京城是个大地方,出门见个人,好赖给自己撑个面子。
国藩哀叹一声,将坎肩放下,又拿起娘做的那件绸缎长衫,心中五味杂陈。他挑来挑去,将几件值钱的衣服打了个包,扛着出了屋。
国藩隔着门房窗口打问道:“我请问,这附近有当铺吗?”
正在算账的账房先生回话说:“小伙子,你要当东西呀?”
国藩难为情地:“我东西太多,路上不方便携带。”
账房说:“哦,这样,你出了门直走,见路口左拐,走到头再右拐,是条大街。那条街上好几家当铺呢。”
国藩道了声谢,扛着包袱便出了客栈……
五月的长沙已是草木葱茏,杜鹃招展,百花盛开;桃李梅也相继成果,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刘蓉和张宏远收到国藩自金陵的归期,便掐算起日子。五月三日,二人早早来到了古码头。一个时辰过后,一艘东来的客船向湘江边驶来,国藩尚未走下甲板,刘、张二人忙迎了上去。
三好友重逢,相拥而泣。刘蓉和张宏远搂着国藩,异口同声道:想煞兄弟也!国藩衣袖抹泪道,“我与二贤弟的书信,何时收到的?”
刘蓉说:“三天前就收到了,我和博怀一直算着你到达的日期,今日一早便在此等候了。”
二人将国藩接回湘乡会馆,稍作歇息,张宏远便说:“走吧,我们还是老地方,为大哥接风洗尘!”
国藩尚未开口,刘蓉神秘一笑:“那里还有个人等你。”
“哦?”
刘蓉说:“就是刚在路上和你提起过的郭嵩焘---郭伯琛。”
三人乘车来到一个古色古香的两层小楼,这是国藩他们三人初次相聚的酒楼,也是为国藩饯行的地方。店小二见三人进了门,忙迎了上来。没等店二问话,刘蓉便说:
“我们已经先来了一位。”
“是位书生模样的少爷吗?”那店二问。
刘蓉回道:“是的。”
“三位请随我来。”
店二将三人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门前:“三位请!”
刘蓉侧在一旁恭让着:“涤生兄请!”
“请,请!”
三人进屋,没等介绍,候在这里的郭嵩焘,便主动对国藩施礼:
“小弟郭嵩焘,久闻涤生兄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国藩上下打量着郭嵩焘:“哈,一路上,尽听得霞仙夸赞你了,贤弟果然玉树临风,翩翩才子也!”
“小弟不才,仁兄谬赞。”郭嵩焘拱手谦逊道。
张宏远一旁打趣道:“涤兄,你与伯琛初次相见,可否用一个词形容对他的第一眼、最直观的联想,我说的是联想。”
国藩再次打量着郭嵩焘,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潘安再世?”
刘蓉呵呵大笑:“大哥好眼力!伯琛乃我湖南屈一指的美男子也!”
“休听他二人胡闹。”郭嵩焘含羞一笑。
国藩笑看着郭嵩焘:“小弟的确姿仪风雅,俊秀不凡。”
这时,两个店二端着木托盘进屋:“菜来了,各位让让。”店二酒菜摆放完毕退出。
刘蓉指挥着大家:“来来,就座,就座。”
众人落座,刘蓉为大家斟酒,国藩望着满桌的酒菜不由感慨道:“啊,又回到当年的情景。”
刘蓉举起酒杯:“来吧,每人借诗一句,各抒情怀,作为开酒令。”
张宏远先一个说道:“久别重逢非少年,执杯相劝莫相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