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提要求,也不再跟陳賢表達心裡的想法。要吃什麼藥、要做什麼治療、住院還是回家,他都配合。
這樣鬧過之後,他們都有些不自然,都怕觸對方的霉頭。他們不敢相見,陳賢接他出院回家那天,還冒著雨逃回了公司。
又忙著應付了些陳芝麻爛穀子,陳賢一腦門子官司。
後來同事都走光了,只剩他一個人。
偌大的辦公室里只剩電腦機箱和中央空調的背景音,他突然對習以為常的這些產生了恐懼和厭惡。高明絕望無助的樣子回到他眼前,怎麼努力都再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原來這麼長時間自己能挺下來,全是靠高明的樂觀和堅強。他堅持不下去了,他說他沒有答案,他表現出來真實的脆弱,他透露出活著有多煎熬,自己就會崩塌。
高明都這樣了,自己還靠他來做精神支柱。
陳賢難過得喘不過氣,沒有辦法再坐在工位上。他勉強站起來,失控地打翻了桌上的東西。剩了個底的咖啡傾倒,潑灑到旁邊的文件上,片片紙張飄落一地……
密密麻麻的文字、動輒上億的項目、徒負虛名的頭銜、光鮮亮麗的表皮……
賣命了這麼多年的事業,追求了這麼多年的名利,都有什麼意義?
要是沒有了高明,他陳賢是誰啊?
他扶著牆,步履蹣跚地出了辦公樓。外面空氣濕度很大,一下冷凝到他皮膚上。
漫天遍地都是淚,這世界太讓人痛苦了。
躲進一條小巷,他也顧不得什麼面不面子了,順著牆下滑,跪坐在了地上。
「阿賢?」
「那好像是我同學誒……」齊芸珊和身邊人說著,向他靠近。
「你是陳賢吧?」她都不敢認他。
「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有沒有人幫你?」
「如果撐不住了,你要向別人求助的啊,阿賢,別自己硬挺。」
聒噪。陳賢躲開他們伸過來的手,掙扎著站起來,東倒西歪地往路上走。
「喂!阿賢!」背後的聲音不停,她叫完,又轉了方向朝別處說:「老公,他不會出事吧……」
雨點滴落,漸漸淹沒其它聲音,他們沒有追上來。
陳賢沿著海岸線走了不知多遠,仿佛走到無人之境、走到忽略了時間。
走到幾乎忘了,擔心他的人,不止齊芸珊一個。
「叔……我哥還沒回來嗎?」高明說一句話要艱難地喘很久才能平復。
可能是因為下雨,他入夜後狀態很差,發著低燒,除了臉頰紅撲撲的,其它地方都毫無血色。他一直斷斷續續睡著,不知是第幾次醒來,還看不到陳賢,只能竭力叫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