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剀看着跪在面前的温如玉,脸色白得似雪,双眸黑得幽深,眼里是极少见到的绝决的表情。他不禁动容,慢慢站起,道:“晏将军私逃回京,你不治他的罪,反倒要请旨出征?”
“是,臣请皇兄允许臣去居崤关顶替林靖余!”
“为什么?”
“他根本不懂用兵,而且心胸狭窄。臣怕这样下去,居崤关马上就要被破,而且我军会伤亡惨重。”
“哦?是不是这全天下只有你有资格和能力领兵为帅?”
好重的话,象冰冷的利器穿透温如玉的胸膛,温如玉的喉间又有了那股甜腥的味道,他生生忍住,抬起头,一字字地道:“是。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
“狂妄!”景剀怒容满面,“看来你还是没有变聪明。你说过你要敛翼,现在又来求朕让你出征,你出尔反尔!”
“皇上!”温如玉悲愤之极,连称呼都改掉了,声音几乎是在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牺牲那么多百姓与将士的生命,只为抓住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这天下是你的,也是百姓的,你难道不想江山永固,百姓永远安宁么?你好自私!为了你的所谓权力,所谓面子,你弃百姓于水火中。你算什么皇帝!”
景剀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目光如利剑般刺到他眸底,厉声道:“闭嘴!你若再敢这样无礼,朕马上杀了你!”
“皇上!”
“滚!”
温如玉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两下,努力撑住。一步步走到乾清宫外,双膝跪下,一动不动,沉寂的面容仿佛一尊亘古以来就在这儿的雕塑。
景剀从门里看出去,看到那个固执的人,气得脸上阵青阵白。
看来他是要一直这样跪下去,直到自己同意为止了。怒火在胸中燃烧,他竟然这样逼自己,如此桀骜不驯。
景剀不理,专心地批阅奏章。
张夕照悄悄命人出宫将沐天麒找来。
“皇上。”沐天麒刚一开口,景剀就打断他,笑吟吟地道,“天麒,你来得正好,朕正无聊。我们来下棋。”
沐天麒本想为温如玉求情,却看到景剀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心头一凛,只能将话咽下去。
一盘棋从早晨下到下午。
沐天麒看到宫外那个人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忍不住跪下:“皇上,求你……”
景剀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你让他进来吧。”
沐天麒站起,将温如玉扶进来。
“你还要坚持么?”景剀盯着温如玉,皱眉,语气有些不耐。
温如玉看着景剀,忽然微笑,那种笑,就象烟花绽放时的绚烂,惊心动魄的美,却仿佛要将自己燃尽。
“皇上,其实你真的不用担心什么。臣向你保证,乌萨兵败之时,臣便向你以死谢罪。请你……答应臣的请求。”
沐天麒惊得魂飞魄散,颤声叫道:“大哥……”
温如玉向他微笑,回眸,执拗地等着景剀回复。
景剀震惊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紧皱的眉渐渐松开,深深叹息道:“你这个疯子!朕答应你。”
“还有。”
“什么?”
“请皇上饶了晏将军私逃回京之罪,允许他戴罪立功。他不是有意的,他是无奈。”
景剀怔忡半晌,点点头:“朕饶了他!”
温如玉无声地松了口气,漆黑的眸子中有什么东西在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