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敏說:「我問過了,衣服要是做好了,他們會送貨上門。」
趙芬芳問:「大概什麼時候送貨上門?」
「這我沒問。」
「那大概什麼時候做好?」
「要幾天吧。」
「幾天是幾天?」
林敏擰了擰眉,把專注於電視屏幕的視線收回,往旁邊看了看。
趙芬芳說:「你別嫌我囉嗦,這事重要著呢。你必須得問清楚什麼時候送到,這衣服,你是要馬上穿的,要是送遲了,定做這個幹什麼?還不如直接買一套來。」
林敏重看向電視屏幕,「兩天。」
「兩天是衣服做好,他們,是做好了馬上給送過來麼?」
「應該是。」
「什麼叫應該是?都說了這事重要,你得確保萬無一失。」趙芬芳越說越覺得這件事她得插手,用胳膊肘推了林敏一下,又說,「你不是有他們名片,上面有電話吧?去拿來,給我看看。」
名片是林玲給林敏的,上次給了,林玲沒再拿回去,就一直放在林敏那。
林敏把名片給了趙芬芳,趙芬芳眼睛老花,得把名片拿遠了,再眯著眼,才看得清楚。
名片上,印的是朱明輝的大哥大。九十年代初,有個說法,說有錢人,都是開著桑塔納,打著大哥大,有了大哥大,走遍天下都不怕。到了現在,大哥大依舊被視為身份和地位的象徵,只有身價不菲的人才用得上。但是,也並不是交了錢就能拿到。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之後,大哥大需要購買指標,必須要有單位的證明才能買,林正大有一隻,交了錢,等了快半年,大哥大才到手上。
「這姓朱的老闆,了不得啊。」趙芬芳嘖嘖地說,「我問問他,你的衣服什麼時候送過來。」
林敏把名片拿回來,說:「你別問了,到時候,我自己問。」
「到時候是什麼時候?」
「朱明輝有個項目,是我經手的。等他來我辦公室,我再問。」
「那個項目,我都聽你們說了好久了,怎麼,到現在還沒結束呢?」
「項目想落地,沒那麼容易。朱明輝起碼,還得再到局裡,跑個三五趟的。」
趙芬芳點點頭,沒再問什麼。項目的事,她壓根不懂,也問不出什麼。倒是,她打心眼裡覺得,「林敏,你這人,性子這麼不緊不慢的,到底像誰呢?肯定不是像我,要是我是你,現在哪還會安安穩穩坐在這,沒心沒肺地看電視呢。」
林敏笑了一聲,隨口說:「我是你撿來的?不像你,像誰。」
「像你爸。」
說出口了,趙芬芳越發覺得有道理,「就是像你爸,你們兩個,都是慢慢慢慢的,兩隻烏龜。」
另一邊,很快傳來林正大的聲音:「罵我?我可是全聽到了。」
「怎麼罵你了?」
「王八。」
「烏龜,哪是王八。」趙芬芳辯解著,忍不住笑了。
烏龜和王八,在生物學上,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生物。烏龜有非常硬的甲殼,受到襲擊時會把頭、尾及四肢縮回殼內,且沒有牙齒,性情溫順。而王八,也就是鱉,有牙齒,頸部可以伸得很長,有攻擊性。王八咬人不撒口。
林敏看著電視屏幕,裡面播報的聞,一放一過,全沒進腦子。他不吭聲地坐著,不由想,林正大可不是什麼慢吞吞的烏龜,他是修煉千年的老鱉。倒不是林敏暗罵林正大什麼,只是,打小起被林正大趕著逼著,林敏縮進了殼裡,沒了由心而發的積極性。
不僅是找對象的事,就算是工作上,林敏也從來是,缺乏熱情。
朱明輝的項目,辦公室里的眯縫眼都比他急,忙這忙那,隔三差五的,在林敏面前提起,追問進度,發愁結果。
有時候,林敏會忍不住調侃:「要不要把這邊辭了,改去朱明輝手下做事?像你這麼天天惦記項目的員工,朱明輝肯定喜歡得不得了。」
眯縫眼一邊不好意思地笑著,一邊忙著表忠心:「那不行啊!我生是你林科手下的人,死是你林科手下的死人。辭職這事,我肯定不干!」
「在我手下,生不生,死不死,也就這樣了。在朱明輝手下,可不一樣。」
眯縫眼還不服氣:「哪不一樣了?」
「他手裡,有片天,就看你,願不願意飛了。」
所有不受體制約束的人,都有一片天。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眯縫眼頓了頓,把這句話,在心裡默默地過了一遍。而後,還是不改口:「我還是願意在你手下。」
林敏不置可否地笑了:「你很喜歡這份工作?」
眯縫眼想了又想,好像,也談不上多喜歡,也就是,「養家餬口而已。」並且,這份工作十分體面,工資也不低,重點是,「安穩,以後吧,娶個賢惠的媳婦,再生個聽話的娃娃,就全齊活了。人活著,不就圖這個?」
林敏點點頭,但是,完全不想回應什麼。
他坐在辦公桌旁,電腦屏幕亮著,停留在剛開機的畫面,瓦藍的天空,碧綠的草原,林敏一直盯著看,看得走了神。
眯縫眼察言觀色,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怎麼了林科,我說的不對?」
「沒有什麼不對,就是,」林敏直了直腰,說,「人各有志,出處異。」
「那我就斗膽問一句,林科,你的志,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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