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子并不很清醒,却本能地觉得在很久远很久远以前,他血脉里真正的亲人也会这样彼此喂食。
一颗巧克力并没有坚持多久。
6星沉咽下去后继续用舌头轻轻舔着方令斐的唇瓣,他在向投喂者要求更多的食物。
方令斐领会到了意思。
又剥出一颗含在嘴里,6星沉垂下干净的眼睛吻上来的时候,他有一点点负罪感。
人虽然这么大一个,但看到这双单纯的眼睛,就有一种在欺骗小朋友干坏事的感觉。
方令斐强制自己把这不着调的想法扔了,他让6星沉卷走巧克力,又像这样喂了两次,微微喘着气说“没有了。”
6星沉歪了歪头,冰冷却意外显得干净的眼睛中,小小的金色火焰静静燃烧。
这么大一只,外貌强势凛冽,刚刚还打算吃他,方令斐却觉得如同看见远古布满群星的天空,璀璨又深静。天空笼罩四野,被笼罩的生灵因而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也不愿意逃,不愿意避。
只想靠近,只想亲吻他金色的眼睛。
6星沉着方令斐的唇瓣,没有理方令斐的话,将舌头伸进口腔逡巡,理所当然没有找到食物。
他想了想,低下头,舔湿怀里人的脖子,尖尖的小虎牙叼着脖子那里的皮肉。
6星沉记得,他打算吃掉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就给他喂了食。
他打算假装要吃掉他。
虽然思维依旧是幼崽,但6星沉很显然无师自通了如何威胁方令斐。
方令斐额头青筋抽了抽,“你要啃就啃吧”
6星沉盯着他,两个人对视很久。
得出这个人没有食物了的结论,6星沉指甲抽出来,向旁边挪动,将怀里的人放到了一根粗壮的树干上。
扫了一眼构造,他就知道这个人不会飞也不能攀爬岩石,也就是说,放在这里跑不了。
适合当储备粮非常有食物储备计划的6大宝宝想。
安顿好了食物,6星沉打算继续往上爬。
方令斐拽住他。
虽然不知道6星沉现在是什么状态,但很显然不适合被人看到,现在上面绝对不止一两个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阻拦6星沉上去,在6星沉扯开他的手,又继续往上爬了一两步的时候,突然张开手“要抱抱吗”
风把这四个字带到6星沉耳边。
树叶沙沙作响,黑暗寂静,悬崖峭壁上有一株孤独生长的树,树上坐了一个俊美又狼狈的青年,他张开手,身体被风吹得轻轻摇晃,问初初觉醒,没有记忆的妖族要抱抱吗。
6星沉不记得这句话,但它像一尾鱼,跃出记忆河流,溅了他一身名为熟稔的水。
他折了回去。
方令斐没有想到这四个字能让他回来。
他下颌放在6星沉肩上,轻轻闭上了眼。
四年前这个人回来的夜晚,他说“要抱抱吗”
6星沉没有留下。
四年后悬崖几度命悬一线,他也说“要抱抱吗”
6星沉回来了。
他没有记忆,只剩本能,但却回来了。
插在方令斐血肉里的刺,四年来他给自己竖起的心墙,一遍又一遍强调的憎恶,在这一个瞬间尽数崩塌。
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原地画下一个圈,蹲在里面,固执地等一个人,等一个答案。
不想离开,不甘心离开,不舍得离开,时光漫长,看不到终点,他像一个空壳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支撑。
爱刺伤了他,那就只剩下了恨,只剩下了憎恶。
因此他憎恶6星沉。
但那个人回来了,这场等待有了终点。
母亲十多年漠视方令斐没有哭,被亲人虐待方令斐没有哭,6星沉说分手的时候方令斐也没有哭,然而却在这一瞬间,安安静静地、热泪盈眶。
怀中的人温暖鲜活,不是四年前被暴雨打湿的幻影,不是再度重逢沉稳矜持的面具,也不是从树上坠落时重伤垂危、满身伤口仍旧微笑的漠然。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6星沉说,“哭什么丑兮兮的。”
方令斐“”
“在为你傻了而哭。”
眼睛里和尾的火焰都没有了,指甲也变成了正常长度,显然6星沉找回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