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想,边断断续续地说:“成为少主后,我学习的时间被压缩得很短,那些稍落后的同辈,便趁此时机,竭力追赶。”
“只要他们任何一门功课越我,便可在限定的时间内,向我起挑战。”
“记得初次被挑战,是在边关大捷后,我提前脱离部队,连夜赶去雪山。”
“听说日照金山很美。”
燕羽衣陷入回忆:“身边的副将们,没有一个人愿意随我同去。大家伙奋战三天三夜,累得连饭都吃不进去,但我从伙夫那要了两块饼,快马三个时辰,终于抵达山脚。”
萧骋适时道:“漂亮吗。”
燕羽衣摇摇头,笑道:“亲卫后脚就跟来了。”
“是明城的来信。”
信中提醒燕羽衣回朝述职,末尾强调,族中有人想要挑战少主,家主已应允,待班师回朝,燕羽衣便得接受武比。
“所以。”
燕羽衣蜷起手指,复杂地望着萧骋。
他多想学会萧骋的洒脱,像他那般善于表达喜恶。
世上永远都只有那么一个景王,独一无二,没人能替代他的地位,他的喜恶,甚至环绕在他身旁的那些权势与人潮,皆因他是萧骋。
只是萧骋这个人而已。
他们认定萧骋,决定追随。
护国将军府恰恰相反,家主可以是燕羽衣,却也不必永远是燕羽衣。
燕羽衣这个名字,只是微不足道的代号。
“燕家只有姓名,并不取字。父亲叫什么,母亲闺名如何称呼,从来都没有人直白的告诉我。”
“我得自己去查,瞒着教习先生和奶母,半夜去家谱查父亲的名字究竟怎么写。”
萧骋面露讶异,忍不住问:“朝廷奏报没写吗。”
“燕家的奏报直接面呈陛下,在外无人敢称呼家主名讳,而我十五岁前。”
燕羽衣有点说不下去了,那些岁月中的痛苦,像是潮水,在他讲述的过程中,一点点的蔓延登岸,卷起的白色泡沫,皆含着他日夜的困顿与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该告诉谁,也明白,这就是自己作为燕氏族人的命运。
面前的男人是很好的倾听者,他表情时而凝重,偶又犹豫,即便有疑惑,也并不打算打断,是君子所为。
燕羽衣看着他,忽地觉,自从母亲离世,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这般,耐着性子听自己说话。
“萧骋,你十五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和先帝吵架。”
萧骋回忆前尘,转而笑得无奈:“天天去御书房吵架,先帝罚我禁食,禁言,扣掉所有月例,半年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但我不在乎。”
燕羽衣惊讶,轻轻啊了声。
以萧骋这般缜密的筹算,理应长袖善舞,讨得皇帝开心才是。
“因为我有个哥哥。”萧骋说,“他会偷偷送吃食来,还有宫外最新的话本。”
皇室子弟少温情,能让萧骋称呼的,必定是与他同父异母,被先皇后养育的当今大宸皇帝。
皇兄和哥哥的分量,明显后者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