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五百年,这具尸身看上去更破烂了,但凡暴露出来的皮肤,无不生着大大小小的灰斑。
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黑蛟脸上的惊惧,故意揶揄道:“好歹是妖怪,变化都不会还得靠人皮假面?”
妖王斜着眼睛瞪他,眼珠几乎要瞪出眶:“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贱人!”
沈惊鸿知道妖王说的是什么约定,当初妖王落到沈醉手里,与沈醉说指示自己下鸩毒的是他,而后替死术应验,沈惊鸿本应将自己的尸体供给妖王附身用。
“你骂的对。”沈惊鸿欣然点了点头,“于你而言,我确实说话不算数了。”
在沈惊鸿的信条里,好人也是人,坏人也是人。没有说见着好人就得守信用,见着坏人就可以随意不守信用。
但此刻看黑蛟的神色,黑蛟显然不理解他脑子的弯弯绕绕。他也不打算扯那些,转而问道:“这副皮囊破损成这样,你还在里面待着,不是你的移魂术被人封住了吧?”
“你还敢问!”黑蛟气得鼻翼连带一层灰斑全抖起来,“还不都是拜沈醉所赐!”
“我猜也是。”沈惊鸿笑了笑,“你对我动过刑,碰了我家徒儿底线,他自然对你也干不了人事。”视线顺着黑蛟的手看到石桌上摆放的袖箭,又问,“来特意偷这个的?”
说着,顺手抄起箭袋,二指拈出里面那绣花针一样的短箭:“你千辛万苦混进地牢,扮作一个小狱卒,就为了拿这东西扎沈醉一下?这玩意儿能扎死人?”
黑蛟没有马上回答,皱皱巴巴的脖子梗了梗,道:“怎么可能……这么细小的东西,如何伤人……伤不了人,你既然知道你自己对不起我,若还有良知,就放我一马!”
沈惊鸿又点点头:“良知这东西啊,我活的越久,越没有。”
话音刚落,他捏起那枚短箭,直直扎在黑蛟手臂,一瞬便整支没入!
黑蛟瞠目结舌,眉毛几乎被挤上额头,眼底露出大片浑黄,颤巍巍地侧过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露出的一抹箭尾,“嗷”一嗓子叫起来。
沈惊鸿没防备,手一抖松开了黑蛟。
这嚎得也忒惨了,不像被针扎,像要死似的。
像要死了。沈惊鸿在这念头上微微一顿,抬眼望向黑蛟手臂,莫非这袖箭真是另有玄机?
他刚要再审,眼前忽地掠过一阵罡风,被迫阖紧眼皮,倏忽间再睁眼,桌上只剩一个空箭袋。
环视一圈,院中只剩下他,和傻站在墙边儿的几桩傀儡。
黑蛟不见了。
黑蛟那尸身残破成那样,根本无法修习法术刚刚有人施法带走了黑蛟?
不像是缩地千里,缩地千里至少要先找个宽阔的地界,他这院子里四处是墙,没法儿直接施展缩地千里……不对。
有墙就无法施展法术,他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他不会飞,那些能飞的翼族施展缩地千里,只需一跃飞到高空,高空中哪有阻碍?
黑蛟从空中坠在一片草地,来不及哎呦呼痛,看清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立即手脚并用地跪在地上,垂着脖子不敢抬头。
如果他刚刚偷袖箭不成反被沈惊鸿逮住有一分惊惧,那他现在便有十分。
极度惊惧之下,他飞快道:“主人,我有用……别杀我,我有用我真的有用!我能帮你杀沈醉!我毕竟当过妖王,妖界的事我最清楚!主人,你听我说……”
有的没的说了一通,说到脑中一片空不得不停下,这么久却没听到主人说话,猜不出主人心思,黑蛟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抬起头。
对方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黑蛟背脊一凉,立即重新低下头,脑子也被这一吓吓出新词儿:“主人,我趁宝剑没炼成,偷取九重石制成一枚箭矢,就是想为主人分忧,提前杀掉沈醉,我只差一步了!要不是那个沈惊鸿捣乱,我就成了!”
主人轻笑一声,终于开口:“你不是想为我分忧,你是为了立功,让我授你长生不老。罢了,箭在何处?”
黑蛟心中忐忑,慢吞吞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我不慎被九重石所伤,我怕是马上就会死,请、请主人救我……”
一只手从上方伸下来,覆到黑蛟手臂,倏地拔出那支短箭:“我如何救你?”
黑蛟:“主人助我解开封印!让我移魂到别的尸体里!”
“可我确实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