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嘴:“就是,姜湘,咱们是要争当劳模,但没必要那么拼啊,谁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纺线累了就做慢一些,你天天那么拼”
姜湘苦笑,她又不是傻,干活累了,谁不想摸鱼歇一歇啊
可她敢吗
纺线间干活时不时就有师傅来回巡逻盯着,姜湘的动作稍微慢了,师傅的眼神就瞟过来了。
不同于外面来的姜湘,董美霞、何丽华她们几个都是国棉厂子弟,父母辈儿都在厂里干了十几年,工友们彼此都认识,老熟人了,车间的师傅当然不会对她们太严格。
只有姜湘一个没底气的倒霉蛋,累死累活踩着纱车纺着线。
梁远洲果然没错,国棉厂最底层的小女工,天天在车间踩纱车,还要三班倒,就是很辛苦啊。
姜湘欲哭无泪。
好在辛苦是有回报的。
姜湘兴奋地躲被窝里,掰着手指,偷偷算了一下自己的工资。
十二月赶鸭子上架上班的那几天,再加上一月份的整工资,加起来应该就是二十块钱左右。
这年头同工同酬,国棉厂临时工,一个月都是挣十八块,没什么高低之分。
第二天早上,财务科办公室,姜湘早早开始排队,过了许久,终于领到了崭新的二十一块钱
拿到工资,姜湘整个人瞬间有劲头了,脑袋不再昏昏沉沉,腰不疼了胳膊也不酸了。
她终于能去百货大楼大买特买了。
雪花膏,蛤蜊油,橡胶皮热水袋。还有江米条,绿豆糕。
买糕点要糕点票,幸好,她手里有苗冬青给的一张糕点票。
来也巧,工资的这一天,正好轮到姜湘休假,下午和晚上都不需要她值班。
姜湘兴高采烈回了宿舍,拎着自己的军绿色挎包,该拿的东西都拿上,然后揣着钱,美滋滋准备出门。
出门前,何丽华兴冲冲喊她:“姜湘你去哪正好了工资,咱们一块去百货大楼,我想买雪花膏。”
“你一个人去吧,”姜湘想也不想拒绝,“我得回我阿姨家看看,先前我借了她的钱,正好了工资,早些还清。”
姜湘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没自己也要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她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一块逛街,否则花钱都不敢放开了花,还得处处装穷。
别买江米条解解馋了,她连一根一分钱的彩色头绳都不太敢买。就因为她成分差,资本家的后代。
太难了。
不过,起成分,在国棉厂这半个多月,竟然还没有人知晓姜湘的成分。
原因无他,这批急招的临时工入职手续简单的很,只要一张街道办的介绍信,本人再摁个手印,就没了。
于是姜湘闷头装傻,一直刻意隐瞒着自己的成分。
这期间,不是没有人暗戳戳来打听她家住哪儿,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条件怎么样啦,话里话外都带着相亲相看的意思。
姜湘的介绍信盖章是新城路街道办,就在梁远洲那边。
但她是刚迁过去的新户口,没露过几次面,附近的住户甚至都没听过她的名号。
是以厂里热衷于牵线拉媒的妇女们,在新城路找认识的亲朋好友打听了好几天,竟然打听不到姜湘的底细,只能拐弯抹角来问本人。
姜湘对此烦得很。她嘴巴严,一句话都没透露出去,要么借口去车间值班匆忙逃走,要么想法子打岔拐到其他话题上。
时间久了,旁人也就品出了姜湘的意思:她不愿意相亲,也没什么心思谈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