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菜姑姑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千鸟第一个反应是不可置信,父亲竟然会放任爸爸一个人回国吗?
他还以为他们一直是连体婴儿呢。
千鸟毫不犹豫地腹诽道,对于父亲,他总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说出那些吐槽的话,但是对于爸爸,千鸟总是无法做到自洽,也许对方曾经给他的回忆过于美好,在面对望月琉辉的时候,千鸟做不到像面对千岛明辉那样冷漠。
“千鸟,你还要在门口站多久?”佐久早倒不是觉得懒得站,只是考虑到千鸟刚刚恢复过来的体温,实在经不起他这样在风里站着吹这么久。
“别催我,小臣,你不懂,我做下心理建设。”千鸟在门口站了十来分钟,总在最后一秒又临时退缩,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拉着佐久早转身就走。
可惜他现在是想走,但是有人没给他这个机会。
“是千千吗?”
屋门被推开,一个温柔的男人站在里面,明明千鸟长得更像自己的父亲,但那双雪青色的眼睛能让所有人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是千鸟的爸爸。
千鸟其实长得更像他的父亲,唯独那双眼睛,像极了望月琉辉。
“。。。爸爸。”千鸟转身的动作硬生生地卡住了,他略微僵硬地回过身站好,望向面前这个过分温柔的人。
“你长大了,明菜把你养得很好。”望月琉辉伸手抚摸着千鸟的头顶,同样的雪青色眼睛里写满了怀念,他似乎在透过现在的千鸟去回忆过去被他狠狠抛弃的儿子。
“你为什么回来?父亲他允许你一个人回来吗?”
“我是来带你走的,千千。”
望月琉辉的一句话,震惊得不仅仅是千鸟,还有站在他身边的佐久早,以及一直站在望月琉辉身后观察状况的千岛明菜。
千鸟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只是怔忪地看着望月琉辉,像是费尽心思都无法想到一个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
“不。。。不是,琉辉,你问过千鸟的想法吗?怎么这么突然。”沉默了许久,明菜才像是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千千他会不想跟我走吗?”望月琉辉反问道。
对了,他怎么就忘了,其实望月琉辉和千岛明辉本质上都是同样自私的人,他们两个人都惯会自我感动,如果说从前千鸟会很想跟着望月琉辉去国外,那现在他便是半点想法都没有了。
“爸爸,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千鸟的话仿佛是一块石头,将平静的水面激起一层层涟漪。
不要再继续说什么,也不要让那仅存的一点滤镜都消失殆尽。
他不希望以后回忆起自己的两个亲人时,想到的都是那些可笑又可悲的场景。
“为什么?千千,”望月琉辉即使再震惊也都没有露出任何失礼的表情,“你不是一直想要跟我去国外的吗?你跟明辉打电话的时候也说过。。。”
“原来你一直是知道的吗?”一句话戳穿了所有温馨的谎言,千鸟一直以为爸爸这个角色是不同的,现在看来好像也一样。
“抱歉,千千,那几年爸爸。。。”那张冷静又漂亮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慌的表情。
他在害怕什么呢?
千鸟近乎冷漠地想,早知道是这样,他就该从一开始就不要抱有任何希望,到现在这个地步,他突然觉得曾经那些过于美化的想法有些可笑。
“其实没有必要解释,我都清楚,你有你想要追求的东西,你的理想,但是那不该建立在伤害我的基础上。”
其乐融融,一家团聚,这种事果然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大人总是喜欢自作主张地把那些想法强加到孩子身上呢?
他不想离开日本,这里有他所有重要的人,也有他热爱并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就像当初爸爸有自己的牵绊一样,他同样也被牵绊着,在这片土地上有他不能离去的理由。
“我们就跟以前一样不好吗?互不打扰。”
“不好!”望月琉辉终于难以维持他冷静的面具,他大声地反驳千鸟,“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失温症有多严重,我当时就应该把你一起带走。”
失温症?
他怎么敢提失温症的?
千鸟想起自己第一次失温症发作的时候,曾经在烧得意识不清之前,跟望月琉辉打过一次电话,电话是千岛明辉接的,通话内容是什么千鸟早已经想不起来,但是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望月琉辉一次。
如今知道真相千鸟不禁想,如果那一天他真的死了,那千岛明辉就是刽子手,而望月琉辉就是那个更加冷血的旁观者。
“爸爸,你真的不应该回来,”千鸟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我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是真的,它来的太迟了。”
迟到他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关心了,他已经找到了更加重要的东西,那是可以令他突破生理极限的热爱。
“回去吧,爸爸,”千鸟没给望月琉辉开口的机会,也没有进屋的打算,“走了,小臣。”
佐久早站在旁边听了很久,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让千鸟无法释怀的,是成长过程中长久以来的忽视。
千鸟昂着头走在前面,仿佛刚刚的一切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但佐久早很清楚,他受的伤都在心里,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再次被割开了一条口子。
“需要一个拥抱吗?”佐久早停下来,朝千鸟张开双臂,他想倦鸟也是要归巢的,他愿意做千鸟的巢穴,哪怕只限定今天。
“不用,不要把我想的太脆弱了,小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