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令人恐慌的流言并没有因为司月救了蔡战扬而消失,反而是越演越烈,甚至他们所在的小小村子,如今也没有了平日里的吵吵闹闹,鸡飞狗跳,一个个村民的脸上都被战争的恐惧所笼罩。
“司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看了一眼玩了好几天,终于觉得没意思了,待在书房里看书的两兄弟,杨天河小声地对着司月说道“王大人不是说,已经没事了吗”
“抓内奸,”司月这话说得更小,“或者他们更想出其不意,给那些想要来大齐抢夺的外族人一次狠的。”当然,这也只是司月自己的猜想,不过,既然都已经有人来告诉她蔡将军已经没事,他们还任由流言如此疯狂的滋长,若是是一点阴谋都没有,她是绝对不相信的。
杨天河板着脸沉思了良久,才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些人都太坏了,应该砍脑袋的。”
“这些就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情。”司月说完,继续绣花,而杨天河,想了一会,扛起锄头就去了地里,他那一亩半夏可又快要收割的时候了,必须得时常看着,避免出了什么岔子。
三日后,征兵令的下达,更是让人们心里的恐惧达到了顶点,杨双盛看着下达到他手里的征兵令,整张脸都苦了起来,一旦打起仗来,他们村被征走的那些汉子包括他的儿子又有几个能够安然回来的,况且,这一次的征兵讲明了并不允许用银子来取代,各家各户原本就已经听到些风声,再到杨双盛那里确认之后,整个村子似乎都瞬间陷入了一片悲痛和绝望之中。
杨天河的眉头皱得死紧,不是大将军已经没事了吗怎么还要征兵,虽然他们家因为有小宝这个秀才,可以不用出壮丁,可想着隔壁的杨大叔整个人似乎都老了好几岁,原本欢声笑语的家里每个人都被愁苦所取代,天山大哥和天雷大哥两兄弟感情很好,都抢着去。
只是,杨大叔就这么两个儿子,失去哪一个,恐怕心里都不好受,况且无论是他们中的哪一个离开,即使是留下的能够照顾好他们的生活,却有个女人少了丈夫,有好些孩子少了父亲。
但无论杨天河心里多么的疑惑,村子里的人多么的不舍,时间一到,该走的还是得走,官府颁的命令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够反对的,送他们离开的那天,看着村子里的女人哭的死去活来,就是男人们都红了眼眶,对自己很好的天云大哥,王孟大哥都走了,还有好些熟悉的面孔,杨天河看着那场景,难受得饭都吃不下。
司月看着低着头坐在椅子上已经半天一言不的杨天河,“你应该相信王大人和蔡大人的。”
“可是,”杨天河抬起头,眼里全是难受以及不解。
“再说,边关的战士难道就不是人么他们就没有亲人吗这么些年的太平日子不是他们用命用鲜血换回来的吗现在朝廷士兵不够,要征调也无可厚非,难不成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外族人到大齐来烧杀抢掠吗”说到这里,司月顿了顿,她这话说得怎么就那么像朝廷的走狗啊,一想到最后一个词,嘴角抽搐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杨天河,你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司月笑着说道,“不要将王大人和蔡大人对我们的好当成一种依靠,这是关系到朝廷的大事,我们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本事去插手,更加不能去抱怨,你明白吗”
“我,”杨天河看着司月,浑身打了个冷颤,是啊,他只是杨家村的杨老四,就算儿子已经是秀才,但那又如何,即便是因为那些要好熟知的人离开心里很是难过,可那是官府的命令,谁也不能反驳,他究竟是怎么了,心里竟然会因此就对蔡将军生出那么一丝的怨怼。
“啪”杨天河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司月是想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不要多管闲事,然而他却生出了好些内疚,蔡将军的伤他又没是没有见过,他为了保家卫国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他怎么能够有那样的想法。
“杨天河,你好好想想,”司月看着杨天河那一巴掌并没有省劲,眼神暗了下来,“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我们只是普通的农民,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就好,那些事情离着我们太远,就不要想了。”
杨天河点头。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别说杨天河很快就振作起来,就是那些家里有亲人离开的,也将悲伤压在心里,开始有条不紊地过着他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平静日子。
杨天赐现在的心情很是不好,自从征兵令下来,村子里走了好一批壮丁后,他心里头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他的父亲,杨双吉的心情倒是很好,想着大哥和三弟家离开的孩子,眼里都带上了笑意,整个村子里,就只有他杨双吉家里不用出壮丁,因为他家有秀才,想到这里,他就觉得之前吃苦受累地也非要供出个读书人实在是在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这一天,杨双吉走进书房,看着拿着书却坐在椅子上呆的杨天赐,“老五,你到底怎么了”好心情的杨双吉看着脸色阴沉的杨天赐,关心地问道“可是功课上出了什么问题”
杨天赐摇头,侧头看着神采飞扬的杨双吉,心里很是郁闷,他自然知道爹的高兴为何而来,难道那么精明的爹的眼光都不能看长远一点吗
杨双吉看着这个儿子,眼里带着的尽是柔和,即使是上一次他们想各过各的让他有些失望,可与杨天海不一样,这完全不会影响杨双吉对他的喜爱,“我是你爹,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
杨天赐放下手中的书,把最呡成一条直线,沉默了许久,才垂下眼帘,“爹,要打仗了。”
“这个我知道,”杨双吉一愣,眉头皱起,他知道老五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跟他们家没有关系的事情来,他更不会像老四那个白羊狼一样,还会有闲心去关心大哥和二哥家里的事情,用心思考了许久,却依旧没有答案,“所以呢”
“若此仗能在年前胜利倒还好,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要赢并不像以前那么简单,若是一直处于胶着状态更或者是大齐输了,你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还有心情举行科举吗”只要一想到这样的情况,杨天赐就觉得老天爷简直就是在故意跟他作对,若明年的乡试取消,那就得再等三年,握拳,他怎么能甘心。
杨天赐的话杨双吉显然是没有想到的,如今听到之后,想到那种可能,如此的噩耗,让他整个人都不能动了,脸上也完全没有进来时的轻松,再等三年,别说老五不甘心,就是他也没有那个耐心,“不会吧”许久才找回声音的杨双吉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可能性很大的,”杨天赐想着这两年他除了当先生之外的时间,全部都用在读书之上,就是陪家里粉嫩可爱的儿子都没有多少时间,想的便是一鼓作气,明年乡试一定要考中举人。
谁曾想,平白无故的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使经历了上一次乡试落榜打击成长不少的杨天赐,一想到这样的结果,他没有任何的法子,更不要说去改变,整个人都烦躁得两眼冒火。
杨双吉的心不断往下沉,四年过后,虽然老五依旧年轻,可谁知道会不会又出什么意外,“去问问你四哥,小宝现在是秀才,明年的乡试他也是要参加的,我不信王大人没有给他一点消息。”
杨天赐一愣,随后就明白爹的意思,“好。”
一个时辰之后,杨天河眨眼,再眨眼,“老五,你说什么我听得不太清楚。”他是知道老五将乡试看得很重,可没想到已经重到了这么般,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地步了。
“四哥,我知道你听清楚了,会不会因为战争取消明年的乡试,你给我一句话就行。”杨天赐皱着眉头看着杨天河那副蠢样子,已经烦躁得很的他,也不愿意在维持着平日里温和的笑容,不耐烦地开门见山说道。
杨天河也跟着皱眉,“老五,那你知不知道要是大齐打输了,我们这里也是不能幸免的,别说乡试了,到时候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还考什么乡试。”司月的话让他摆正了他自己的位置,虽然偶尔想起的时候还是会难过,可日子过得还是平稳,但如今听着老五理所当然地说着这话,他怎么就觉得那么刺耳呢。
“这么说小宝不会参加明年的乡试了”杨天赐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杨天河语气里的不满一般,他只想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杨天河被杨天赐反复地问着一个问题,每一句话几乎都了离不开乡试二字弄得也有些烦躁了,“这个我也不知道,小宝参加科举的事情,我们都是听从王大人的意见,若王大人让小宝去,就去,若王大人觉得时机不成熟,小宝本事还不够,那就不去。”
听着杨天河说的全是废话,杨天赐突然站起身来,俯视着坐在他对面的杨天河,“四哥,你这是不愿意告诉我了”问完这话,黑黝黝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杨天河,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直射进杨天河的内心深处一般。
杨天河十分不喜欢那样的目光,特别是这样放肆的目光还来自于自己的亲弟弟,再加上对方质问的语气,脾气上来的杨天河双手一拍桌子,跟着站起身来,不耐烦地说道“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让我告诉你什么,你既然那么有本事,就自己去问吧,别在我这里耗时间了。”
听了这话,杨天赐眼里的凶狠一闪而过,四哥这是在得意,是在向他炫耀,因为他娶了司月,好运就全都跟着他了,自己只有倒霉的份
想到这些,杨天赐两手用力地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向前倾,在离着杨天河的脸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下,面无表情的脸上勾起一抹轻蔑地笑容,轻声说道“四哥,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都应该要感谢我,四嫂原本是我媳妇,是我让给你的,你所拥有的原本也应该是我的。”
“混蛋,”那一句四嫂原本是我媳妇,是我让给你的,直接将杨天河激怒了,因为他看得出来,老五这话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心里确实就是那么想的,他只要一想到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司月以后还怎么做人当然,他更没有想到老五能够不要脸到这样的程度。
于是,随着他怒骂声出去的,还有杨天河凶狠的拳头,直接打中杨天赐的左脸颊,如此,杨天河还一点也不觉得消气,几个大步就绕过桌子,对着杨天赐来了个拳打脚踢,“杨天赐,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还知不知道羞耻,啊”要知道,在村子里,哪怕一点点叔嫂之间的传言都会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