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禾始终是不太放心留谢衡之一人在自在飞花,但曲流霞逼她回栖云仙府找洛月白商议,涉及太多仙门弟子,她也不好敷衍了事。
出了自在飞花,她甩开后方的追踪,用传音符告知了鹤道望此事。
姚娉婷树敌众多,这不是小事,要放她走,必然要栖云仙府的主事们先行商议过后,再告知其他仙门,方能做出决定。
然而这一来一回,要个答复要等上好久,她可不想让谢衡之在曲流霞眼皮子底下干耗。索性自作主张,与鹤道望知会了一声,便在自在飞花旁等了几个时辰,假意已经回栖云仙府参与商议。
或许是关心则乱,曲流霞这样精明的人,即使察觉到了不对,还是选择到栖云仙府走一趟。
而泣月他们还要留在自在飞花,被当做要挟的筹码。
谢衡之五感尽失,虞禾不放心,以曲流霞的阴险程度,若是被他发现这一点,日后必然要借此坑害他。未等天亮,她便带着谢衡之回返栖云仙府。
虽然他失去了五感,但心剑之间的感应,让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认出她。
洛月白和鹤道望派人叫虞禾去议事,都被她给回绝了。
虞禾留在居所,陪了谢衡之整整一天。
他看不见听不见,但两人的感应还在,他能够感知到,虞禾就在他身边。
鹤道望与掌门和几位主事商议到天黑,派人叫了几次也没叫来虞禾,传音符也被她封了,最后只能阴着脸亲自去找。
虞禾的居所有充沛如雨的剑意在涌动。
鹤道望走进去的时候,能看到院子里的落叶被剑风扫动,正在狂乱地飞舞。
谢衡之坐在石桌旁,月辉倾落而下,他的月白长袍,在夜色中泛着幽幽光华,像极了黑夜中的婆罗昙。
“峰主?”虞禾收了剑,歪过头看他。
鹤道望脸色极差。“我从未答应过要放姚娉婷,话是你应下的,你想置之不理?”
虞禾心虚道:“今日我走不开,峰主知道的,想必掌门也能体谅。何况众多道友还在曲流霞手上,我们不能不救。”
“说得倒是好听,姚娉婷的罪,在洗心台上死个十次都还不清,曲流霞拿什么保住她。你先替仙府答应了此事,若是失信与他,再惹出麻烦,后果谁来担?”
鹤道望不禁有些后悔,早知昨日多嘱咐几句,谁曾想她这样心急谢衡之,火急火燎将这事应下,曲流霞也这样心急,得了话便不管不顾上了栖云仙府,也不怕其中有诈。
“我也不是没想过。”虞禾说着,在谢衡之身旁坐下。
谢衡之似有感应,伸手去触碰她,被她握住。
鹤道望翻了一个白眼。
“你想?你这种脑袋能想出什么?”
虞禾被讽刺也不生气,说:“姚娉婷的父母都是仙门修士,为除魔正道奔波,却死于凡人之手。她憎恶凡人,像这世道大乱,可世上大都凡人都普通,普通的好心,普
通的恶念,普通的一生。他们或许一生都不曾与修士打过交道,也永远理解不了何谓大道,何谓苍生,他们只想吃饱穿暖……()”
与我说这些有何用,你想靠几句话感化她?你当是谢衡之?能为你又入魔又成圣的??()_[(()”鹤道望冷笑连连。
虞禾摇摇头:“废她修为,命她在剑宗辖地内的辟邪司做事,我会亲自看守。”
剑宗辖地是栖云仙府所有管辖地中最严格的所在,剑宗实力强悍,剑修多如牛毛,除了修炼和打架就没事干,鲜有邪魔外道敢踏足。加上柳汐音做事严谨,从不敷衍,手下也没人敢偷懒。
鹤道望沉默片刻,道:“不杀她,还让她在栖云仙府做事,你当剑修是屈才,云崖寺的空智大师佛法高深,我明日替你呈一封书信,请他收你入门。”
“辟邪司处理的都是民间的邪祟,常年与凡人打交道,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姚娉婷父母去世后,她流连于各路妖邪,后又被付须臾收入座下。虽对凡人恨意滔天,却不曾与几个凡人真正相处过。”虞禾想想又觉得感慨,恨来恨去的人,若是哪一日不让她恨下去,反而会让她不知晓自己活着的意义。
或许也是因此,即便付须臾的天火灭世失败,即便修士与凡人之间的隔阂减小,姚娉婷也不曾停下过为祸人间的目标。
破执,破妄,破去种种不舍。
谢衡之曾经也是这样的人,但最后他还是有所改变。
“若她死性不改?”
虞禾点头:“她再有错,便依照仙府的法规处置。再上一次洗心台,是她自己走上死路,谁也拦不住了。”
鹤道望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仍觉得此举不可行,继续道:“不杀她,其他仙门来追究,你如何交代。”
“杀了她那些死人也回不来,自在飞花关押的道友却能平安。那些人要追究,让他们来。若救人算是错的,那便当我是邪魔外道好了。”
“你执意如此?”
“不是峰主来找我要说法的,我这人又不聪明,只能想出这种办法。”
鹤道望冷笑一声,这种办法,曲流霞满意了,被困的修士满意了,众仙门能找到理由发难,也满意了,倒是她自己惹上一身麻烦。
“未必不是好主意。”
沉默许久的谢衡之冷不丁出声,两人齐齐朝他望去。
“恢复了?”
虞禾松了口气,旋即又问:“你恢复多久了?”
重新开口,谢衡之略显稚嫩的少年嗓音也略显低沉,更接近从前。
“你说‘杀了她,死去的人也不能回来’时恢复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办法是什么?”
“不难猜到。”谢衡之轻笑。
鹤道望:“未必不是好主意?她出什么馊主意,你都能说是好主意。我问你,此事若换了你,你会如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