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江氏为君,诸姓为臣,却从未想过,即使江氏倒了,诸姓仍在,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这天下究竟姓什么,也就不会在意,国库是否充盈,加重赋税是否生乱了。所谓大烨的太平,恐怕仅仅是他江氏才在意的。
“现在圣上理解,为何先帝杀了那么多人,也要铁腕推行新政了吧?”史太后道。
江决的心跳,不自觉加快了许多,他从来只能看着父皇的背影,从未像今天这样,离他所思所想如此之近。
“这朝堂是先帝的心血,却也是老身的,老身自己的儿子已经没了,当日既然选了你,自是希望你能好好将这江山看顾,莫要辜负了先帝。”史太后垂下眼眸,将那方澄泥砚也装进了匣子里,“老身乏了。利弊已然明了,之后朝堂诸事,如何用人,圣上自断吧。”
史太后挥挥手,又招来了女官,自回了里面的寝殿。
江决眸色深沉,回去的一路上皆在沉思。
回到紫宸殿,案上那一份份奏本仍在,他的目光落在了最新的那份之上。
……
蜀地。
私铁矿附近的小镇上,几个商贩模样的人卸了货,在路边的破庙里坐下歇脚。
小镇上的人多穿着未经染色的麻布,衣上多有补丁,但不时也有穿着青色布衣的人路过,那些人的腰间还绑着一条皮鞭。馄饨摊子上,做生意的小贩毕恭毕敬地端上几大碗馄饨,给那些带皮鞭的人,却只字不敢提钱的事。
商贩往里挪了点,躲进了庙中的暗影。
“那个高瘦的,你跟他比较像。”
“确实行,不过昨日那个更好,他脸上那粒痣都跟我像得很。”
“你把脸抹脏一点,都是糙老爷们,谁管你那颗小痣啊!”
两人压着声,不时偷瞄对面馄饨摊上的人一眼,观察着那些人的动作。
……
私铁矿的大门前,管事打扮的人驱赶着一群新抓到的奴隶,冲门楼上挥了挥手,穿着步卒衣装的人便降下了城门。
“辛苦了。”
几人客气地互相说道,下一刻,皮鞭唰唰在空气中抽出几声音爆,热辣地抽在已经满是伤痕的奴隶们身上。
“给老子走快点!”管事的厉声大喝。
细瘦的少年混在人群中,也挨了好几鞭子。
他脸庞清秀,上头抹了几把灰,仿佛是被鞭子抽怕了,默默地埋下了脸。
……
驻地小院。
“主上。”
长歌话音刚落,江洄的房门忽然被粗鲁地踢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