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说着,便带她来到一处建在水上的瓦屋,挑了间还算雅致的,将她的细软往上一丢,扬长而去。
苏衍忍不住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望着锁清秋的背影,不仅慨叹:“狗眼看人低!”
禅静院,星汉。
昏的光晕在屏风上渲染开,闪烁不停直让人昏昏欲睡。
左卿倚靠在书案前,查看书院半年来的账目。砚生将茶杯轻放在桌上,听主子刻意压制住的咳嗽声,眉头不禁一蹙。
“大人,该歇息了,您赶了一路也乏了。”
左卿觉得奇怪,苏溟失踪,定是回容国报信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砚生有些担心:“就怕苏溟怀疑那些杀手的来历,那我们的计划…”
“一来,派去的杀手都是江湖人,让他们伪装成墨斐的人,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二来,世上还没有谁能查清我的底细,他能知道的,也只能是我自己放出去的消息,你跟了我些许年,难道还不清楚我的能力?”
砚生后知后觉,连忙道是。
左卿道:“很久没回若水,还未去向义父请安,你去安排明日的马车。”
“是。”
一夜闪过,又是一夜,苏衍愣是等了两日,左卿没来,砚生也没来,瑾云城更是未踏及此处。
难不成这些人把自己往这儿一丢,忘了?
她敞开西窗,湖面起了雾,雾中得见青砖黛瓦,水榭楼,雕梁画栋,好一处世外仙境,只可惜孤家寡人,毫无情!
正郁闷中,只见湖那头的渡口缓缓滑过来一只乌篷船,渐渐靠近。
船靠岸,上来一位豆蔻少女,鹅色的锦裙,红扑扑的脸蛋,看着像书香门第的小姐,可这副模样却有些郁郁寡欢。
“学生长孙越,见过苏先生。”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几乎是竖起耳朵才听得清。
苏衍好不容见到个活的,连忙拉住她的手说:“总算是闻到点人气儿了!是左卿让你来的?”
她似乎很害怕这里的一切,包括苏衍,更包括左卿这个名字,怯生生的回道:“是……掌事大人,苏先生,在咱们这儿,得称呼其为大人。”
苏衍不禁蹙眉抱怨这里规矩真多,又问这活物:“那他让你来做什么?”
“他们…不是!是大人说,您深谙茶艺之道,正巧束幽堂缺一位先生,这些日子先熟悉下书院,领您先去下榻,下月初再开始上任。”
“你说什么?先生!左卿疯了吧?”
“不可不可!”她吓得两眼直,语无伦次,“先生万不可直呼大人名讳,当然也不能直呼其他人的名讳,学生是说,是说在这七善书院里,除了下人和学生,都是有官职的,您得小心。”
苏衍心里不情愿,嘴上还得应承,“是是是,你说的是,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还得你多教教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先生。”
“学生怎敢!您是先生,以后还得向先生多多请教。”说着,主动进屋提了细软,引她入船。
苏衍整理整理衣襟,深吸口气,离开了这个鸟不拉屎的鬼方。
离开湖,穿过一处巧夺工的石头林,迎面是一排青瓦红墙。从苏衍的角度往墙内瞧去,只见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其它并无得见。
听长孙越介绍,那是商议大事之处——断云轩,也是书院的门面。
苏衍心道:自己离开容国也就九年,怎么到处要门面?
再沿着红墙往东北而去,长孙越突然停下,指了指断云轩正后方那半隐在树林后的院落,好心提醒那是左卿的禅静院,万不可去打扰。
沿着红墙一路走到尽头,右转数十步是又一处完全不同的院墙,穿过月门是一片竹林,这里便是清平堂。长孙越更加小声说:“清平堂的先生脾性古怪,先生您最好还是小心些…这是学生的肺腑之言,别说您了,就是掌事大人也不与她走动。”
苏衍此时倒不觉得意外了,这里头的人每一个正常的,就算现在冒出来一个三头六臂的,她也能泰然面对。
穿过翠竹林,踏上青石阶,沿着水渠中的水流,一直南行,便来到南湖。路尽头,是座石牌坊,上头刻着“高山流水”四字。
湖中心有一片建筑群,远观望去,隐约能瞧见有水榭,水亭,望楼,廊桥,以及院落。最显眼的还是两座榜水而建的三层楼,以飞楼衔接,工艺精湛之极,令人咋舌。
湖上曲桥以青石板铺,麻石为沿,勾阑则雕刻海棠翠竹图,再行几步,又换成冬梅粉雪,接下去皆是四季植物花果。
本来从岸上到阑珊院,也就百步之内,却因为曲桥作用,足足两百步才见到阑珊院院门。
走完前院,又爬完长得丧心病狂的长廊后,才是她今晚要下榻之处。
苏衍已经走得两眼直,脚底一阵疼一阵酸,浑身骨头都快榨出酸水!
长孙越一路头也不抬,倒了此处,更是大气不敢出,把细软往床上一放,战战兢兢挪出房门,撒腿就跑。
苏衍被她的举止搞得一头雾水,隐隐约约总觉得这个看似胆小的小姐是故意整她。
苏衍正要进门,抬头细看——朝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