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家這間院子空置已久,茅房早被拆掉,韋逸只能叫著幾個護衛一起去別的地方給他找茅房。
寧知非跟了出去,確認院子裡的人都跑光了,才敲了敲身後的窗子,告訴堂上的人可以放心說話,自己則在外守著。
寧知非聽力不錯,站在廊下就能聽見正堂里兩人講話的聲音。
落梅先是笑了一聲,隨後燕淮開口:「你下的藥?」
「在他的杯子上塗了些無傷大雅的東西。」落梅說,「他很快會回來,還是直接說正事。我這半月與他交往漸密,聊到他那外室,聽說是回京後簡家大少爺帶他去珠簾居時,送給他的。」
珠簾居與其他煙花地不同的是,那裡只管調教,並不接待客人。姑娘或小倌長成後,會高價賣給其他店家,京中紈絝對珠簾居出身的優伶娼妓頗為推崇。
燕淮查簡肅雲時便發現,他與珠簾居關係匪淺,甚至考取功名前,會親自前往指點姑娘小倌們的詩文和琴技。
「他與簡肅雲交情如何?」燕淮問。珠簾居不接外客,簡肅雲能隨意把韋逸帶去珠簾居,兩人關係不可能不深。
「似乎當年陛下派簡家老爺給瑞王爺送過賞賜,簡家老爺把大少爺帶了過去,兩人此後偶有書信往來。
「我倒是覺得,韋逸此人,才淺志疏,荒淫無度,簡家大少爺同他不過是酒肉之交,並無更深的交往。」落梅說。
燕淮思索片刻,又問:「他對外室的事怎麼看?」
落梅:「儀鸞司做得天衣無縫,他不會懷疑,總是在罵,氣急敗壞的,同身邊人都說了遍。」
燕淮聽罷不由警惕起來,韋逸的舉動讓他想到另一種可能性——外室的失蹤是瑞王府自己的手筆,韋逸不停告知外人自己外室失蹤,便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外室不在自己手裡,聽起來很刻意。
儀鸞司當晚動手處理掉漱月巷內的屍體,其實並非明智之舉,若瑞王府真與外室的失蹤有關,倒是讓儀鸞司處在了被動之地。
但如果瑞王府手裡真有南平公主,好好藏在內院就是了,為何那外室會是簡肅雲獻給韋逸的?把簡家扯進來,似乎沒有必要。
以燕淮對韋逸的了解,同落梅想得一樣,覺得此人扮豬吃老虎的可能性不大,更像是真的一無所知,只是在生悶氣罷了。
而瑞王是陛下的親叔父,向來為國為民,無論是陛下還是自己,都不願意懷疑他。
「你這半月在他身邊,以你的角度來看,簡肅云為何會送他一個珠簾居的姑娘?」燕淮問。
落梅淺笑道:「我倒是覺得,簡大公子或許同那外室有什麼說不得的秘密,但不好牽扯上簡家,沒辦法親自替外室贖身,簡大公子考了功名也不能再隨意與煙花女子結交。
「世子為人蠢笨,極好攛掇,且並不常年住在京都,若他回去封地,自會把漱月巷一應事項託付給知根知底的簡大公子,簡大公子出入也方便。」
燕淮一愣,沒想到落梅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但細想又何嘗沒有道理。
但是……
「可若當真如此,為何非要找韋逸?」燕淮沉吟道,「韋逸身居高位,很難控制,簡肅云為何不找個親信,讓對方把人收了房,自己來往豈不更加方便?還是說,有什麼非要韋逸不可的理由?」
燕淮及時打住了後面的話,他突然想到另外一種不便與落梅明說的可能性。
京中若是有關於南平公主的流言,自不會有人會輕易相信,陛下也最多會派出儀鸞司,不會讓自己參與探查。
但當年帶兵入墨京的是瑞王,若說南平公主在瑞王手中,可信度便大大提升,連陛下都不得不細想此事的真假。
所有人都以為這事與瑞王府脫不了干係,卻沒人想過若韋逸是被人利用,對方在瑞王府與南平舊國的關係上做文章,藉此來增加公主現身的真實性。
但如若這樣,目的又是什麼?
落梅似乎也順著燕淮的話想到了這一層,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麼。
很快寧知非進來,站回燕淮身側,燕淮立刻掛上笑意,裝模作樣開始與落梅聊琴曲。
韋逸隨後便罵罵咧咧地走進了院子,身邊還跟著簡肅雲。
簡肅雲一面笑著一面朝韋逸賠不是,邀請燕淮一起去前院,馬上就要開席。
燕淮沒留多久,坐了半場見顧信濘回來,便說回去還有些事,提前告辭離席。
回去的馬車上,燕淮問顧信濘在簡府找到什麼東西沒有。
顧信濘點頭,從懷裡掏了張紙遞給燕淮。
「我趁亂進了書房,在裡面找到個暗格,暗格里放了一封沒頭沒尾的信,看起來是寫了一半還沒送出去,我抄寫了一份,侯爺過目。」
燕淮拿起信,跟寧知非一起看了。
信上簡致達在跟某個人承諾,只要對方協助他們達到目的,大齊也定然會幫助對方。
「他這是想做什麼?」寧知非問,「信上提到大齊……他是在跟別國人進行什麼協作?是陛下授意還是他私自……」若是私自與別國聯手,那無論出於什麼目的,都是在做叛國的事。
「此事還是勞煩顧大人告知陛下一聲,弄清楚陛下是否知情。」
顧信濘應下,燕淮正想開口說什麼,寧知非忽然在馬車內起身,拔刀格擋的瞬間,一支暗箭穿過車廂朝著燕淮直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