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逸見寧知非為了自己違抗燕淮,頓時覺得通體舒暢,越過燕淮接下了寧知非手中的酒杯,揮了揮手示意身邊侍奉的姑娘退下,示意寧知非坐過來。
寧知非應下,不敢去看燕淮此刻的表情,卻也沒有蠢兮兮地真往韋逸懷裡坐,而是拿起桌上酒壺:「屬下謝世子爺賞酒,我先幹了,世子隨意。」說罷將壺裡的酒一飲而盡。
為了能儘快灌醉韋逸,今晚備酒都挺烈,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燒得嗓子辣生生得疼。
燕淮看著寧知非,咬牙強行憋回了想說的話。
韋逸哂笑了聲,不知怎的又失了興致,把寧知非丟到一邊,招呼燕淮落座。
燕淮自覺剛剛亂了方寸,重掛上溫和笑意:「我手裡這些下人都是粗人,不懂什麼意雅致,早就猜到會攪擾樂安的好興致,所以才攔著。回去後我定會好好處置。」
寧知非默默退下,知道燕淮這話,一半圓場,一半在提醒自己,晚上回府後等著挨罰。
又幾壺酒下肚,韋逸醉得厲害,忍不住又炫耀起得的外室有多討喜,鴻臚寺卿家的大公子有多會調教下人。
鴻臚寺卿?人是簡致達的長子送給韋逸的?
燕淮默默記下,卻沒有追問,怕韋逸起疑心,只依然將話往外室身上引:「這樣好的人,不能帶回王府倒是可惜了。」
「可惜?有什麼可惜的?」韋逸擺手,「我那後院裡頭三天兩頭鬧得雞犬不寧,倒不如就安置在城裡,得閒我就過去住著,也圖個清靜。」
「到底是外頭院子,哪比得上王府住得舒坦?」燕淮說。
「我在漱月巷置的院子,開門就是汴河,要景致有景致,要熱鬧有熱鬧,死氣沉沉的王府哪裡比得上?」韋逸說話間又喝光了一壺酒,不耐煩地催促侍女去倒。
侍女見酒罈空了,起身要去廊外叫人,彈琴的落梅見她出去,將人攔了下來,湊到侍女耳畔低聲說了什麼。
寧知非趁機與顧信濘對了下眼神,漱月巷開門能見到汴河的,也就巷尾的一兩戶,基本能確定那外室身處何處。
很快幾個夥計帶著未開封的酒罈進來,方才出去的侍女也帶來了一把摺扇,交給落梅,落梅拿起摺扇,起身說道:「箏也彈了有陣子,恐貴客厭煩,不如落梅獻支舞,給幾位爺解解乏。」
韋逸喝得大了,拍了拍桌案連連叫好,讓落梅別站太遠,來自己懷裡跳,落梅面帶羞怯,欲迎還拒。
寧知非抓住落梅為自己提供的脫身機會,趁亂走出雅間,敲了下隔壁廂房,跟守在窗邊的程鶴遠說了地點,隨後自己先行離開了宣墨樓。
走到樓外,寧知非立刻找了個角落,躬身嘔了幾下,把方才飲下的酒盡力吐了出來。
今晚吃下去的東西,混著胃酸和酒水一道出來,髒了一地。
寧知非覺得小腹微微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催吐的原因。
但如果不把酒吐出來,好像對腹中的小主子又不太好。
他蹲在原地,緩了一陣子,也醒了酒,才起身沒入黑暗,前往漱月巷的方向。
漱月巷離城牆不遠,平日裡來往的複雜,但巷尾靠著汴河,反倒僻靜了許多。
陽燧衛和儀鸞司的人還要有陣子才能過來,燕淮特別囑咐寧知非,要他提前到,守好地方,防止有人走漏風聲。
巷尾的人家門外掛著紅燈籠,越過院牆能看見屋裡也亮著燈。
寧知非沿著牆根繞到河岸邊,從岸坡處用輕功翻牆上了屋頂,隨後就在屋頂坐了一會,等接應的人過來。
今天為了喝酒的事情惹了侯爺不高興,寧知非知道侯爺是為了自己,也知道韋逸秉性惡劣,若是被他惦記上,定會不擇手段。但寧知非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能為侯爺分憂的事,都不是錯事。
師父早就教過自己,要事事以侯爺為先,卻不能一味地對侯爺言聽計從。自己的職責不僅是守衛侯爺,還要規勸侯爺走正確的路做正確的事。
但無論如何,回去要給侯爺好好道個歉。
還有就是……寧知非摸了摸小腹。他還是不能確定這裡是不是真的又有了小主子,現在只能盡力小心著一些。
吹了一會晚風,寧知非沒更清醒,反而昏昏欲睡,今晚燕淮和韋逸的對話在腦海里反覆回現,但雙眼快合上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
這個院子,是不是過分安靜了?
燈還亮著,說明主人家沒有睡下,可院子裡空蕩蕩,連一個來回伺候的下人都看不到!
想到此處,寧知非憑藉多年的經驗,心裡已隱約有了答案,立刻跳進了院內。
原本略狹小的院子,因為黑暗和蟬鳴顯得格外寬敞。
寧知非權衡了不過片刻,顧不得太多,直接進去推開了正房的門。
廳堂上,幾個侍女和小廝睜著眼睛倒在地上,早沒了呼吸。寧知非伸手摸向小廝脖頸,指尖傳來溫熱柔軟的觸覺,人剛死沒有太久。
走到臥房,裡面空蕩蕩的,絲毫沒有外室的蹤跡。
難道說泄密了?
寧知非不能確定,也不敢去其他地方檢查,怕外室藏在某處,待自己去別的房間時趁機離開。
好在很快程鶴遠就帶人趕到,把宅院圍死,保證飛不出一隻鳥。
「有人來過,雜役都被殺了,沒有找到那個外室。」寧知非迅去其他房間搜了一遍,無功而返,把自己提前過來後看到的一切儘量簡潔地告知了程鶴遠。但又突然想起來什麼,問他:「今晚你一直跟陽燧衛的兄弟們在一起?沒有離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