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赵老哥连连摇头不止。
村支书实在忍不住了,他开口道:“老赵头,你可不能乱说啊。”
齐向阳冷冷地盯着村支书,村支书只能住口不说话了。
不过,老赵头看了看村支书,也闷头抽烟,不说话了。
胥教授道:“赵老哥,还有这事?他们的屋被谁拆了?”
赵老哥看了看村支书,没说话,齐向阳道:“赵老哥,你尽管说,要是谁敢报复你,你就找我,我是江丰县县长,齐向阳。”
赵老哥又狠抽了一口烟,还剩下半截的烟以肉眼可见的度短了下去,眼看着就只剩下了一个烟头,他将烟头在自己的鞋底上摁灭,然后说:“。。。。。。”
齐向阳脸色铁青地对村支书道:“赵老哥说的是真的吗?”
村支书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齐向阳道:“你们这样做,跟解放前那些人有什么两样?”
齐向阳的话说得很重了,可是他也没说错啊,他们这样做,那跟解放前的那些人有什么两样呢?老百姓还活得下去吗?要知道,这可是改革开放十几年之后啊,居然还会生这样的事情?
齐向阳其实已经听林昌恒说过这样的事情了,可是现在听到农民亲口说这些事情,他还是出离了愤怒。
村支书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敢说。
赵老哥也骇然地看着齐向阳,他似乎知道自己捅了一个大漏子。
而胥教授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轻轻地拍了拍赵老哥的肩膀。
胥教授的学生们大都是一脸震惊,他们还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根本没有想到,在现在居然还会生这样的事情。
林昌恒也是默默地看着,对这些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了,他到村里调查这么多次,不是白调查的,可是他现在又能说什么呢?
良久之后,还是胥教授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他问道:“赵老哥,那你们现在主要的收入来源是什么?”
胥教授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搞社会研究的本职工作,他问起了赵老哥家里的收入来源,经济结构,主业副业,主要的开支等等,他的学生们就把赵老哥回答的数据一一记载下来,这些都是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问完赵老哥的话之后,赵老哥道:“胥老弟,这一次来还是住在我家吧?老哥家里没别的好吃,怎么着也得给你杀几只鸡吃一下,补补身体,我看你比上一次来好像又瘦了。”
胥教授笑道:“那今天中午就在老哥你家吃饭,不过我得先说好,要给你家交伙食费啊。”
赵老哥不高兴地说:“瞧你说的,还交什么伙食费啊?也就是添几双筷子的事情。”
胥教授指了指自己的学生们道:“这么多人呢,又都是大小伙子,个个都能吃,要是不交伙食费,不把你家吃穷了?伙食费得交,反正也是学校出钱嘛。”
赵老哥看了看胥教授的学生们,他说:“那行,那就交点伙食费,交的钱我都买肉你们吃,这小伙子我看着眼熟啊,是不是来过咱们村里啊?”
赵老哥说的就是林昌恒,林昌恒笑道:“是啊,赵大伯,我是胥老师的学生,也是乡政府的干部,来过你们林泉村的。”
赵老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对,你看我这记性,是不是搞计划生育的小林干部啊?”
林昌恒点头道:“对,我就是小林。”
赵老哥咧开嘴笑了,他说:“原来你是胥老弟的学生啊,那可不是外人了,早知道上次就该留你吃饭了。”
林昌恒笑道:“赵大伯,以后机会多得很呢。”
赵老哥便起身道:“那我回家让我那老婆子把饭做好,胥老弟,等会你们到我家来吃饭啊,我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在村东头的第三家,别走错了啊。”
胥教授点头笑道:“赵老哥,你放心吧,我记得清楚着呢,不会走错的。”
赵老哥高兴地回家了,胥教授便对村支书道:“那就麻烦你带我到村子里其他的人家去转转了,我这些学生也麻烦你让村里的村干部带他们到别人家去转转。”
村支书畏惧地看了看旁边的齐向阳,跟其他村干部交待了一声,然后一声不吭地就带着胥教授去了,齐向阳和林昌恒都跟在了胥教授身后。
胥教授也并没有专拣那些房屋破旧的人家进去,而是很随意地找了一些人家,在村支书的带领下进去跟别人聊。
林泉村的经济虽然好一点,不过好得也有限,也就是胜在离乡政府近,这里的一些农副产品可以卖给乡街上的这些单位,不过乡街的消费能力也是有限的,而这里土地贫瘠,又没有成规模的养殖和种植,所以这方面产生的经济效益也是很有限的,只能说还是没有脱离小农经济的范畴,零零散散的。
这里唯一跟工业拉得上关系的也就是一个磨坊,一个油坊,可以帮村里的农户们加工一些农产品,都属于加工业,跟制造业扯不上边,不过这也正常,在这里办工厂,就算能够生产出什么来,这么烂的路又怎么运得出去?更何况这里还缺少技术人才,缺少熟练工人,根本就没有展制造业的土壤呢。
那些农户看到村支书陪着胥教授,说得都比较保守,说乡里的政策好,他们的收入这几年增长度比较快,家里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了,可是胥教授看着他们脸上的菜色,还有屋子里没有几件的破旧家具,又怎么能不知道什么才是真实的情况呢?
不过他也知道,过于追究真相于事无补,他并不是领导干部,只是一个学者,他能做的也只是帮这里找出一个能够迅展经济的办法。
话说回来了,就算是领导干部又能做些什么呢?齐向阳是县长,可是他也无法去追究这个村支书的责任,现在农村的情况都差不多,乡镇的财政更是极度依赖从这些农民身上收的提留统筹,如果他现在把这事捅出来,要为农民减负的话,那乡镇的财政可能会极崩溃,那是他也承担不起的后果。
要解决这些问题,只能是尽快把农村的经济给展起来,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齐向阳对胥教授这一次的社会研究活动这么重视的原因了,他希望胥教授能够真正为农村的经济展找到一条路。
这天上午很快就过去了,胥教授和他的学生们走访了村子里几十户农户,对他们的情况进行了比较详细的调查,比如每家的土地面积,山林面积,种植结构,每年的收成,有些什么农副产品收入等等,又对当地的地形和土地结构进行了简单的测绘,还取了土样和水样,准备带回省城交给专业机构进行检测。
胥教授他们的工作进行得十分扎实,各种调查都有详细的调查记录,《湖东经济报》的采访也在进行,不过他们并没有着重采访林泉村的经济情况,而是着重采访胥教授的研究团队的工作,毕竟胥教授是经济学界的大佬,这才是他们报社所重视的。
到了中午,胥教授带头去了赵老哥家,不过赵老哥家地方有限,各种家什也很有限,接待不了这么多客人,胥教授就只带了自己的学生在赵老哥家吃饭,齐向阳也要在这里吃,多他一个人倒不怕,其他人便由村委会来安排了。
赵老哥家今天的菜估计比他们家过年的年饭还要丰盛,满满一桌子菜,不过荤菜不多,杀了一只鸡,割了一刀肉,买了一条鱼,炒了一盘子鸡蛋,其它的就都是园子里的蔬菜了,就这估计都是找邻居借钱置办的。
赵老哥还弄了两瓶酒,说是要跟胥教授喝几杯,他说当年胥教授在他家吃住的时候,他每天都会跟胥教授喝几杯的。
胥教授在家的时候,胥师母管他管得比较严,不让他喝酒,昨天在县政府招待所,他也只喝了一杯啤酒,其实他还是有点酒瘾的,听赵老哥这么一说,他的酒瘾也被勾上来了,答应跟赵老哥喝几杯,齐向阳和林昌恒也说陪他们喝几杯,赵老哥很是好客,便拿出了几个酒杯,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胥教授酒瘾大,可是酒量一般,他就跟赵老哥慢慢喝着,赵老哥酒量还不错,而齐向阳和林昌恒都称得上酒量甚宏了,他们跟胥教授和赵老哥都是一口一杯,虽然这桌菜远远没有县政府招待所和乡政府安排的酒菜丰富,可是他们吃得却远远比在那里更香。
吃完饭之后,胥教授让自己的学生掏钱出来当作饭钱,按一人五块钱的标准,他们一行包括司机总共十二个人,要掏六十块钱,而齐向阳和林昌恒则是早就把自己的饭钱掏出来放到了桌上,赵老哥急得满脸通红,不肯要这钱,可是胥教授板着脸说你不要我下次就不来了,赵老哥才把这钱给收下了。
他也确实需要这些钱,要不然家里又得多一笔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