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梁明生突然觉得自己清白了,不用心虚了,脸上的热意也下去了。
但……也有点失落,和难过。
“好啦,信你拿回去再看,晚上过来过节赏月,你师母做了好吃的。”
这已经是惯例了,梁明生应下。
他不和文老师住在一起,开始他是怕父母回来见到,会借机讹诈文老师,后来他现,文老师也更想和师母一起过二人世界,不想被人过多打扰,于是梁明生书都不在文老师家看了,想看什么书就搬回家看,不懂的就记下来,攒一起再请教,尽量少去打扰老师和师母。
比如每年的年节,梁明生都是吃完饭帮着收拾完,就找借口回家了,绝不多逗留。
“文老师,”梁明生道,“我刚从石龙塘那边回来,那里的花全开了,很漂亮。”
文老师眼睛一亮:“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先别跟你师母说,我今晚就和她去赏花。”
梁明生点头:“本来我还想摘一捧回来让你送给师母的,但怕师母会猜到,就没摘了。”
“做得好!”文老师赞许。
和文老师分别,梁明生拿着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信,背着草药回到了家。
他的家是三间红砖屋,这是父母在外行骗挣到钱后,推了原本破败倒塌的家盖起来的,这些年来,梁明生一点一点地,用泥巴和石头垒起了一道围墙,给了自己一些安全感。
草草吃过迟来的午餐,处理好挖回来的草药,梁明生拿来作业写,写到一半,虽没有错写漏写之处,他还是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心不在焉。
他的心思一直在那封信上,那封他人生中第一次收到的信。
他想要压抑,想告诉自己不要有太大的期望,但心脏不听话,一直鼓噪着让他去看信,以满足它的好奇之心。
最终,梁明生还是放下了笔,拿起了那封信,却突然现自己的手沾了墨水,连忙放下,冲出去到水缸边仔仔细细洗干净了墨水,又把手上的水渍全擦干了,这才回到桌子旁,虔诚地捧起了那封信。
把信封每一寸都细细地描绘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不拆开信,是怎么也无法得知信里面的内容的,梁明生遂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尽可能不让信封有太多损毁地,打开了信。
信封内,有折了两折的三张纸。
梁明生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展开。
映入目的,是白纸,梁明生一瞬间心跳都停了一一
这是,有人在对他恶作剧?
果然!是不会有人写信给他的!
好半晌,梁明生嗡嗡作响的脑袋终于平静了下来,眼睛也能够看清楚了,视线往下捕捉到了一团有些眼熟但又奇怪的色块。
梁明生辨认了一会,也没辨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从线条看出来这是一幅画,画得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画的人毫无美术功底,线条一点也不听画画的人使唤。
终于,梁明生不再和这画较劲之后,在画的旁边现了一行文字,文字为:这是生物课上在显微镜下看到的,又美丽又奇特的植物细胞。我喜欢生物,期望将来在这方面有所作为。
字迹大气,力透纸背,跟画相比,真是好了不知几百倍。
尽管纸上没有署名,字迹也不是女孩子惯常的娟秀,更像是男性写的,但梁明生的心中还是浮上了一个名字:张灵悦。
轻咳了咳,梁明生将这想法清走。
他再三浏览着这一页,目光顺着歪扭的线条描绘着,觉得那画得比原来的样子更奇形怪状的细胞也变得可爱起来,滞涩的笔触也充满了稚拙的趣味,让人顺着线条,像看到了作画之人是如何努力地想要驯服手中的笔,其全心全意灌注在笔画线条中的那份心境,让人感动。
将这一页信纸珍惜地放到一边,梁明生开始看下一页。
依旧是画,画的是一棵树,依然画得很差,配文是:这是我教室窗外的苦楝树,春天花开的时候,很香,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