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雨滴斜打在苍白的面容,南宫千雪一下子不觉得生气,唇角隐约勾起极淡的笑意。
果然,她的直觉准确的可怕,遗忘掉的人总是阴魂不散。
“你确定吗?”
“……”
雨水滑进唇缝,南宫千雪轻柔地说:“好,我会去的。”
“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敌人了。”
“我的敌人就是南宫雪城的敌人。”
“你要感到荣幸,他会记住你的。”
浅淡的灰眸忽然沉入杂质,深邃不可捉摸。嶋方介人的笑容停滞,意外于南宫千雪飘渺却冰冷的呼吸。
南宫千雪离开嶋方介人的耳畔,似笑非笑,转身没入雨幕之中。
她很快踏出学校大门,迈过路口的红绿灯,走向一条陌生的道路。
…………
地址是一幢有闹鬼传闻的荒废工地。开发时常有工人意外身亡,名声十分不好。后来资金链断裂,开发商跑路,工程暂且搁置,至今没找到愿意接手的冤大头。后来,变成了流浪汉歇脚避雨的地方。
围栏破旧,看痕迹,被破坏的有段时日了。
灰扑扑的水泥墙,上方有钢筋暴露在外。
“太慢了。”粗鲁浑浊的口音。
“你定的地方太偏了。”
楼梯后面走出一个年轻男人,年纪能猜到二十出头,一副流浪汉的装扮,隔着老远,南宫千雪也能嗅到他身上浓浓的恶臭。
“好久不见了小薰。啊……我忘了你
现在改名了,可我还是喜欢叫你小薰,好苦恼啊,怎么办呢?”
南宫千雪拨开脸上潮湿的发丝:“照片。”
“嗯?哪张照片?我有很多照片!”男子夸张地大笑:“哈哈哈哈哈那个孩子这么迫不及待吗,不过提了句会让你乖乖听话,他居然一点没犹豫地照办了。”
“小薰,你搬到大城市生活,人缘依旧差得要死啊。”
“你还是很邋遢。”所以,游乐园见到的是干净的限定皮肤,南宫千雪无所谓地讥笑。
男子拖着一只瘸腿,说慢不慢地来到南宫千雪跟前。她着实狼狈,雨水打湿了大半衣物,寒气侵袭,紧贴皮肤。若是观察仔细,会发现她的牙齿在微颤。
当年的“玩伴”山田太郎逐步靠近,南宫千雪眯起眼睛,男人的背后寄生着一只还在形成中的咒胎。
山田太郎指着瘸腿,语气凄惨地仿佛下一刻就会落泪:“那天之后,家里人带我看了很多医生,都说治不了,要瘸一辈子。”
视线跟着移向残缺的腿。
山田太郎弯下腰,贴近南宫千雪的脸:“你不准备说点什么?”
“说什么……”
“说对不起!”山田太郎狠厉地揪住她的头发往下扯,南宫千雪猝不及防地跪在冷硬的地面,额角磕在地上,温热的血水流到了眼角。
“向我的腿道歉!道歉!它是因为你变成这样的!你不该道歉吗!”
“恶魔!怪物!魔鬼!你怎么能弄断我的腿!”
南宫千雪吃痛地捂住头皮,灰色的瞳孔清澈见底,干净的望不见恐惧。
“凭什么,你罪有应得。”
腹部尖锐的疼痛,山田太郎收回脚,吃力跺起那条废掉的腿。
“道歉道歉!你不道歉……”他激动的情绪忽然平缓,“叫你哥哥过来,把我的奴隶喊过来……”
鲜红的血滴在尘土之上,南宫千雪以土覆盖。
“没人是你的奴隶。”
山田太郎上前死死扣住南宫千雪的脸:“他是!你忘了吗,他跪在我的脚下,哭着求我给他吃剩的馒头,他自己说过他要当我的奴隶。小阳、花子和辉,他们亲眼目睹的。”
“我有全村最好看的奴隶,你凭什么把他带走?!!”
她被推到墙上,双手立即有了程度不同的擦伤。
黑发吸足了雨水变得有些沉重,一缕一缕挡住南宫千雪的面容。她的思绪忽然飞往多年前,往事化做电影一幕幕放映。
南宫千雪记得,她穿越的是个多么糟糕的环境。
父亲是罪犯,母亲是被拐的大学生。剩下的活人唯有油尽灯枯的奶奶,维系自身都艰难,何况还要从碗里扣出两口饭养活他们。
没错,这是同人里“哥哥”和“妹妹”难以启齿的身世。正文里失去自我,逆来顺受,宛若摆弄的破布玩偶。生活在畸形的环境下,怎么养出健全的人格。
“哥哥”自小容貌出众,同村的小孩子每日都在欺负
辱骂、扔石子,大人们要么袖手旁观,要么图谋不轨。
“哥哥”习惯了,原来的“妹妹”也会,但南宫千雪不会。她曾活在正常的社会,体验过正常的生活,见识过正常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