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顿时凝固了,柳荀枫身体僵直,不动声色地吞了口唾沫,迟疑几秒才拾起地上的话本,将其卷起,掩藏了话本封面,故作闲心,调侃:
“想不到我们尊敬的北麓帝萧琰大人,也会对民间话本感兴趣。”
能理解,一位至高无上的帝王,背地里偷偷去看双男言情小说,突然有一天被人现,丢脸丢到西北风,他伫在原地,应该在想法子解释话本由来吧。
柳荀枫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嗯,陛下时常微服私访,是为了更好的感同身受、体恤百姓吧。”
语毕,萧琰不搭腔,背对强光,信步而来。
幽静偏暗的寝殿,飘渺着淡雅幽馨的檀木香气,他面容埋在阴暗,喜怒不形于色,只觉一股强势具有魄力的压迫感徐徐逼近,柳荀枫柔顺的一字眉微微上挑,后悔用话本来调侃他了。
好想打破后面的墙壁,跟个逃犯似的,见官就逃,绝不回头。
“那个……”先想办法转移他所在意的物儿,柳荀枫说:“已经处理完你那边内务事了吧,那我们可以谈谈锦盒的事了么?”
“嗯”萧琰淡然道:“我已经安抚了老祖母情绪,她一时半会不会拿你开刀,而母后……不必管她。”
什么叫不必管她,母子关系得有多差,太后娘娘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好吧。
近在一拳之隔,柳荀枫瞪大漂亮的杏仁眼,微微向后倾,呼吸比平时慢了几拍,一股燥热自胸腔窜上脸颊,像是迈入了火山附近。
这般距离,柳荀枫不由想到那桃粉色书面,登时脸红心跳,头脑有些晕眩,心道他该不会要亲自己吧。
萧琰道:“书给我”
“嗯?”
萧琰不知何时从锦袍里探出五指,正捏着话本另一头,而与他面对面的柳荀枫,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双手正牢牢握着卷成棍的话本。
十指一松,柳荀枫莞尔低笑,歉意地挠挠耳后根,“对不起,我就好奇看看,没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
萧琰展开话本一看,“唔?这不是乔峥的那话本吗?”
“乔将军?”
“嗯,你以为我会把时间浪费到这么无聊的东西上吗?”
柳荀枫认同的点头,他接着说:“原是在金銮殿上,乔将军报告军营情况时,中途被人打断,记不清是谁当着文武百官面指控他,说他没有恪尽职守,在军营练兵时,偷懒看起了民间话本,然而证据呈上来,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没太在意,后来就把这事儿忘了,原来它和其他卷宗一起运到这里来了。”
柳荀枫:“原来如此”
突然想到什么,萧琰恍然大悟般哦一声,笑着合不拢嘴,阴阳怪气地舔舐着淡粉色唇瓣,“我懂了,你说你没有别的意思,原来是指……”
“…呵呵,枫儿在暗示我什么吗?”
柳荀枫:“………”
“欲擒故纵,原来你现在想要那个了”萧琰笑咪咪地说:“不行,今早到现在你都没进食,身体欠佳,怕晕过去。先来吃点东西吧”
柳荀枫极为无奈的弯了唇角,肆无忌惮的排斥他字句话语,萧琰心酸了酸,有些落寞,面上却柔情似水,拿着话本在柳荀枫额头上轻轻一敲,心道感情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没关系,他早晚会是自己的,而且非是不可。
萧琰另一手提着三层食盒,转到寝室,“快进来用膳吧。”
柳荀枫有些迟疑,从上午被关到现在,柳荀枫一直在书房徘徊,没敢往深处走。
昨天给萧琰送药时就去过,里面是他寝室,有床,而且很大很大,还能听到若隐若现的汩汩水流声,应该是私人奢侈澡堂,且听到或嗅到了大自然莺歌蝶舞鸟语花香,外面定然是大片环境优美的御花园没错。
里面传来他第二次催促声,“怎么了?腿脚不利索,还需要我把你抱进来?”
不说还好,一说腿就真软了,不敢进去,就好像里面有只潜伏在草丛中的猎豹,正对着自己的猎物伺机而动,厉牙锁喉。
怕什么,他已经不是从前手无缚鸡的乡野神医,为了打破幻境变为现实,他学会握剑,能独当一面保护别人了,可比二师兄强了好几倍,虽然比大师姐弱了好几倍,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也能保护自己,而且人家还什么都没做呢,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给足了自己勇气踏进去。
桌面摆满了五色俱全的美味佳肴。
柳荀枫刚坐下来,萧琰就为他盛一碗鱼翅燕窝,虽然很变扭,哪有上级伺候下级的道理,不过婉拒萧琰好意,他会不高兴的。
柳荀枫小抿一口,味道还不错。
萧琰十指交叉,搭在下巴尖,甜丝丝地对他笑,“枫儿是大夫,必然对自己严格要求,比如养生,应该比常人更敏感更在意吧”
还不是为了自保和保护别人才开始学着强身健体,将来谁要敢欺负在云溪谷头上,他好霸气归来,打压回去。
“这是鱼翅燕窝,功效是润肺生津,滋阴补肾。”
“咳!”柳荀枫放下汤勺,抬袖捂嘴呛了几呛,养生还能养变味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萧琰又夹来一块鹅肉,轻描淡写地介绍鹅肉烹饪之法,柳荀枫神情微凝,蹙着眉宇想了一会儿,决意说出来为好。
他坐直身姿,双手交叠放到腿上,正色道:“萧琰,你没必要待我这么好,我只是看起来很顺眼,哪天你玩腻了,厌我了,把我随意弃之,我会不习惯的…”
萧琰放下金筷,托着腮帮子,看似顽劣不羁,其实认真倾听他要说什么。
“我们就做普普通通的君与臣不好吗?”
柳荀枫诚恳的态度深深盯凝萧琰不冷不淡蓝瞳,默了默,没有等到他回应,柳荀枫心里半凉,垂下眼帘望着自己桌前的一碗燕窝,轻轻叹气,“放心,就算我真的被人害死了,至少也是在医好舒贵妃之后…”
闻言一个“死”,萧琰甜腻腻的笑脸慢慢褪却,取而代之是难以测度的隐晦暴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