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云本来很生气,刚要怼回去,便又听姚玉珠问起哥哥多久没洗澡。
姚青云握着筷子,偷偷瞧哥哥一眼。
他哥上次洗澡还是收芋头的季节呢,算算日子得有三个多月了。
小汉子借着啃饼子的动作,深吸一口气——好像是有股味儿,又好像没有。不确定,再闻一下。
“爹、娘,让沐哥儿烧锅热水好好洗洗吧,还有几日就要嫁去沈家村,别让人家觉得咱们姚家人不干净,到时候影响女儿婚事就不好了。”姚玉珠道。
“我看行,当家的你说呢?”姚桂芝问。
姚兴福放下筷子,冲着姚沐儿,皱着眉头教训道:“一个小哥儿不知道打扮自己就算了,整日邋里邋遢,不够给姚家丢人的。”
姚沐儿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因为不论他说什么,姚家人都不会听,不如任其安排,还能光明正大烧热水来擦个身子。
“木盆用着不方便,沐哥儿你用我浴桶吧。”姚玉珠一脸假笑。
若不是为了拿到藏在你身上的银钱,才不会把浴桶借给你这种丑八怪用!
见姚玉珠竟如此好心,姚沐儿心中越发肯定,母女俩暗中谋划着什么。
平日里经过他手的银钱都是定数的,今日他忽然拿回这么多绢布,明显超出卖鸡蛋跟绣品得来的银钱,母女俩定是起了疑心,怀疑他偷藏私房钱。
姚桂芝去了他睡觉的柴房,结果无功而返,两人便又想出这一法子,打算在他洗澡时,借机翻他衣物。
可惜母女俩打错了算盘,他穷得很,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一刻钟后热水烧好了,姚沐儿在柴房门口挂上布帘子挡风,脱下来的衣裳,随意扔在一旁的旧架子上。
“咚咚——”
“沐哥儿啊,你这衣裳也得洗了吧,娘先帮你拿出去搁盆里哈。”
不消片刻,姚桂芝敲门进来,取走了搭在架子上的衣裳。
“真暖和。”
姚沐儿泡在浴桶里,觉着全身都是暖洋洋的。
怪不得镇上富裕人家都爱用浴桶洗澡,像泡在阳光里,又暖又舒服。
而此刻堂屋内,姚桂芝正对着一件破衣裳,骂骂咧咧。
“这个丧门星,白浪费我那么些柴火,身上竟一文钱都有。”
“娘,我不可能看错,那料子值钱着呢,姚沐儿一定是将银钱藏在别处了!”
“行了!”姚桂芝瞪女儿一眼,“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银钱没拿到不说,白白浪费小半捆柴,那姚沐儿要是有银钱,能忍心看他弟弟挨饿受冻?”
姚玉珠撇嘴,“不想姚青云知道呗。”
反正她要有银子就全部攥在自己手里,才不会让爹娘跟小弟知道。
“那小畜生有多宝贝他弟弟你不知道?那可是连命都能不要的主儿!”
母女俩不敢当面作妖,只得作罢。
姚桂芝心疼浪费掉的柴火,一宿没睡好。
姚沐儿昨晚泡了个热水澡,一夜安眠。
第二日,顶着后娘频频甩过来的白眼做好早食,便回柴房取了针线筐跟马扎,坐在墙根下,晒着暖烘烘的太阳赶绣活。
姚桂芝一拳打在棉花上,嘴唇嚅动两下,对着院外跑过去的一条野狗,指桑骂槐道:“哪里来的狗东西,去去去,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儿,快给我滚!”
姚沐儿垂着脑袋不作声。
骂两句也不能少块肉,让她骂就是。
姚桂芝怕他再发疯,这几日很少找他碴,姚沐儿每日除了做饭洗衣裳,便是忙着绣帕子荷包,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官配日子也越发近了。
腊月十八这天,姚沐儿像往常一样做着绣活,他要嫁去的沈家村,却发生了件大事,闹得人心惶惶。
“他四大娘,有善家季青小子当真回来了?”
“可不是!今儿一早天还没亮透,我从娘家回来,就觉着后头有什么人跟着,还寻思遇着劫道的了,给我吓得撒腿就跑。后来进了村子,回头一瞧那人竟还跟着,身上还血呼哧啦的,吓得我头皮都麻了!”
“净瞎扯,要真一身血还能认得出来是谁?再说都过去七八年了,样貌变化不小吧。”
“哪是我认出来的,我当时吓得腿软,他过来喊了声大娘,说自己是沈有善儿子,我这才认出是沈家季青小子回来了。你们是不知道,那一身血跟死人堆里爬出来似的,骇人得很!”
“那是人血吧?”
“肯定是,即便不是,在战场上那么多年,手上也一准沾过不少人血!”
“村里忽然来了个手上有过人命的,想想还怪瘆人。”
“瘆人啥,人家季青小子那叫保家卫国,手上沾的都是敌人的血,你们要没做啥亏心事,那就没啥可害怕的。”
“他翠荷婶子说得对,我们有啥可怕的。”
“就是。翠荷啊,你这是要去秀梅家?”
“季青小子刚回来,家里啥都没有,我去给他们娘俩送些吃的。”姚翠荷提着一篮子吃食道。
“那你快去吧。”
“行,你们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