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鱼得水。就连那遥远的仿佛上辈子一般的事也渐渐清晰起来。
赵闯喜欢水,他从小便在水边长大,无父无母,在遇到老和尚之前,他一直是一个人,晚上睡在破庙中,饿了便去水中抓鱼。后来遇到老和尚,老和尚带着一个比他更瘦更小的孩子,他们三个人住到了一起。遇到老和尚后,日子过得稍微好了些,老和尚想吃鱼的时候,还是会将他扔下水。
那一瞬间,他仿佛跨越了十多年,又回到了那个年纪,无甚快乐,但是却也无恨。
端王站在湖边,他不过嫌弃那土匪太脏,所以让他洗洗,免得也脏了自己。那壮实的土匪落在水中,溅起了一阵水花,浪花一层一层地散开,然后又渐渐归于平静,无波无澜,那水里的土匪仍然没有冒头。
端王脸色突然变了,想到土匪被淹死的可能性,便如同一只游鱼一般,一头扎进了水里。跳进水里的端王才回过神来,心中对刚刚的行为也了然,若是这土匪有了意外,那谭云三州不好交代,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端王的水性很好,他在水里翻找一圈,都没有土匪的踪影。端王呼出一口气,然后睁开眼睛,就看到那缩在岩石底下的身影。
水中的光线太弱,端王的眼睛看得并不清楚,但是看着那一团,突然觉得似曾相识。端王的水性其实本来并不好,但是那人一与他置气,便爱躲在水底,半日都不见踪影。因着每一次都要从水底捞人,端王的水性也越来越好。
端王突然有些慌乱,他连忙游了过去,然后将那一团紧紧地抱进了怀里。怀中冷冰冰的,似乎没有了温度。端王曾经做过无数个这样的梦,这样的梦让他惊恐,让他畏惧。他的嘴唇有些颤抖,直到见了光亮,端王心中的恐惧仍未褪去。
上了岸,他仍然将那人紧紧地抱在怀里,一点也不舍得松开。
“王爷!”
突然有人叫道,端王从恍然中回神,松开了手,看向怀中,那是一张粗粝到近乎丑陋的脸,他怀中的人正睁开眼睛看着他。
端王抬头,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赤青与一众青衣骑,都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他们追寻而来,显然想不到见到的竟是这样的情景。他们至高无上的主子正将那野蛮的土匪抱在怀里,这般稀奇,这般难以置信,许多人甚至忍不住用手去揉了揉眼睛。
端王突然站起身,猛地推开了那土匪。
☆、京都故人
青衣骑约千余人,各个身怀绝技,最重要的是,他们对端王忠心耿耿。青衣骑是端王的亲信,也是端王最信任的人。这些人,时间长的,跟在端王身边十年,时间短的,也有四五年了。那些时间短的,从来没有见过端王有这样的表情,时间长的,倒是隐隐约约记得六七年前,也曾有人叫端王这般失魂落魄。
但是无论是谁,当看到端王怀里抱着的是土匪的时候,都觉得这件事太过于稀奇,稀奇到觉得自己在做白日梦。青衣骑训练有素,纵使心中想将那土匪翻来覆去的查个遍来看看这土匪究竟有何过人之处,但是动作依旧利落,表情也无甚出格,只有那双眼睛实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直到端王将那土匪推开,然后像怕沾染瘟疫一般,后退了两步,众人才觉得恢复了正常。
端王身着湿漉漉的里衣,赤玉连忙走了上去,将一套衣袍递给了端王。端王闪身入了树丛,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是紫衣蟒袍了。容貌英俊,气质儒雅,这般从容不迫。
青衣骑们更加松了一口气,这才是他们熟悉的端王。
“王爷,卫将军派人过来接应,秦王追兵已经全部铲除了。”赤青汇报道。
端王点头:“快马加鞭,回京都。”
端王带着部下走了,可怜赵闯身上湿淋淋的,全身的力气还没有恢复,那兵士只是站在身边,完全没有帮忙的准备。
赵闯在地上磨蹭了半日,那兵士已经不耐烦,想要过来拉他,赵闯怒瞪了他一眼,气哼哼道:“端王那崽子见了老子都要礼让几分,你算什么东西!”
兵士退了回去,等了又等,直到有人来催促,终于忍不住上去,拖着赵闯便要走。赵闯筋脉乱行,全身都难受,哪里经得起他一拖?
恰在此时,赵闯看到了一双腿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双腿比那兵士的强壮许多,他眼珠转了转,便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英雄?”赵闯叫了一声,那种嚣张褪去,甚至依稀还带着些依赖。
卫镇行看向那兵士:“你先跟过去,他交给我吧。”
不用干这苦差事,兵士求之不得,连忙跑了。
卫镇行看着赵闯,赵闯也看着他。卫镇行在他面前蹲下,看着赵闯那双漆黑的眼睛,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何叫我英雄?”
“身体厚实、顶天立地者为英雄。”赵闯道,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间也带着些喜滋滋,“你也可以叫我‘英雄’。”
卫镇行看着赵闯满脸期待的样子,突然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记忆中,少年拉着他的手臂,天真地问道:“英雄,我何时才能长成你这样呀?”
赵闯见眼前的人一直不说话,心里有些失望。他那只受伤的手突然被拿了起来,那一动,便十分疼,赵闯皱起了眉。
“筋脉已经断了,修养一段日子便可恢复,除了于练武有碍,其余行为都无碍。”卫镇行道。
赵闯龇牙咧嘴:“这一断,老子内力没了,武功也要废了。”
卫镇行皱着眉看着他,他是习武之人,也只武功对习武者的重要性。许多人宁愿死也不想失了武功。尤其是赵闯,出生草莽,更是以实力定地位,现在又沦为人质,若是武功废了,也不知道会落到何等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