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股牛皮老鞭攥在手里,每抽一次钩子的脸,就溅起滴黑血。
院子里那头倔驴别过脸去,“哼哈哼哈”地叫了两声。
冯老太太呆在原地站桩,一动也不敢动,傻了。
何止是她,就连关伟和宫保南两人,此时此刻,竟也踟蹰着不敢上前。
比这更血腥的场面,他们也不是没见过。绿林当中,怒火中烧之人大开杀戒的事儿,太常见了,剜鼻割耳,枭首示众的事儿,也是家常便饭。
可盛怒至极的人,眼里有光,而江小道的眼里,却似乎只有一样东西——专注!
就像老画师在勾勒一副工笔画时显出的忘我,认真、投入、或许还有一点痴迷。
这是与生俱来的冷血,骨子里的残忍。
也就是在这时候,关伟和宫保南才笃定了一件事:这小子能活下去!
鞭打了好一会儿,直至钩子的脸已经辨不出人的模样时,江小道才直起腰,随手将鞭子扔在一边。
转过身,他有点惊讶:“六叔,七叔?你俩咋来了?”
关伟和宫保南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呃……咱俩怕你出事儿,过来照应一下。”
宫保南皱起眉头,指了指地上的钩子,直截了当地问:“这就是你要进城干的事儿?”
江小道摇摇头:“我没想杀他。”
宫保南揶揄道:“嗯,看出来了。”
“他刚我!我这人要强,忍不了!”
关伟和宫保南无语。
江小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问:“我爹让你们来的吧?都说了,这是我的事儿,不用你们插手!”
宫保南耸耸肩:“现在插手,咱俩顶多能帮你把他埋了。”
“用不着,让他晾着吧。”江小道不再搭理他们,而是调转枪口,指向冯老太太,“钱!”
冯老太太立时打了个激灵,连忙点头说:“别开枪,我,我马上进屋去拿!”
“慢着!”江小道往前走了两步,“我跟伱一块儿进去。”
见状,关伟面露欣慰,小声嘀咕道:“行啊,这小子,心还挺细。”
宫保南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走进屋子,江小道始终端着枪口。余光横扫,房间并不大,头顶的榆木大梁落满灰尘,屋子里有股老人身上特有的陈腐气味儿。
冯老太太跪在炕上,掀开大衣箱,伸手朝里面抠。
江小道见状,立马跳上去,用枪抵在冯老太太的后脑:“别闹啊!”
冯老太太连忙缩脖端腔地说:“不敢……真不敢!”
原来,大衣箱里还有个暗层,里面蹭着一个小匣子,冯老太太从裤腰里掏出一把钥匙,由于太过紧张,捅咕了小半天,才听锁舌“咔哒”一声响,里面明晃晃地码着一排小黄鱼。
“给……小兄弟,都给你,这些……换我一条命,行……行不?”
江小道接过匣子,冷不防突然来一句,“冯掌柜,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啊?”
江小道厉声质问:“要钱,还是要命?”
冯老太太脸都白了,舌头干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天地良心啊!我……我的棺材本都在这里了!”
“哦。”江小道放下枪,咧嘴笑了笑,“别害怕,我就是吓吓你。”
冯老太太直接瘫软在地。
江小道低头一看,差点忘了——“对了,首饰也都放里面!”
“哦,好好好。”
冯老太太哪敢有二话,立马乖乖地把身上的金银饰品统统摘下,弄得满头凌乱,无奈一枚金戒指戴了多年,始终撸不下来。
江小道等得不耐烦了,便说:“行了行了,给你留一个吧!出去!”
没说剁手指,冯老太太感激涕零,连声称谢,跌跌撞撞地回到院子里,看了看关伟和宫保南。
“几位兄弟……”老太太可怜巴巴地说,“‘海老鸮’的钱,我都退回去了,钩子死了,我的钱也都给他了……这回,咱们的事儿,算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