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度厄僧眼中符文轮转,轻轻颔首,重复着,
“那就好。”
莫名其妙地,度厄僧又口呼一声佛号,背后的佛陀虚影随风飘散,向着张无邪俯身一礼,眼眸低垂,语气郑重,
“小僧自山中一路走来,行了五万四千五百七十二里,见了三万七千五百六十四人。”
“有人见我如神明,呼我唤我,金身泥塑,俯首叩拜我,然非我。”
“有人见我如修罗,惧我怕我,鞭笞火逐,烦厌疏远我,亦非我。”
“更有甚者,如花如雾,如水如风,不见我。”
度厄僧说着玄言,缓缓靠近张无邪,眼中的“卍”字符文愈发明显,直直的看着张无邪,但张无邪知道,僧人看得不是他,而是他眼中倒映出的僧人模样。
“拜施主慧眼,小僧得以再见我,这便是承了施主的因。”
他将手中澹淼真人的破碎心脏摊开,张无邪感受到一股灵识在叩着灵台,抬头望去,度厄僧指了指自已的“卍”字瞳孔。
略有犹豫张无邪选择了接触,眼中的视野为之一变,天地之间出现无数密密麻麻的丝线,但那并非雨丝。
看向那颗心脏,同样有着数十根丝线向外延展,想要链接张无邪的那一根已被斩断,延伸而出的断絮在漫无目的地漂浮着,抬头望去,被密集丝线包围的度厄僧仿佛身在茧中,丝线的源头正是他身后的那片血海。
如操木偶一般,薄如蚕丝的细线贯穿了度厄僧的佛像虚影,丝丝缕缕化为莲台,将其牢牢定住。
不是真佛镇压了邪祟,而是他已在苦海中搁浅,再难望彼岸。
太多了,太多太多了,没有丝毫的空隙,互相嵌套紧依,光是看一眼就几乎令人窒息。
不过也只看了这一眼,度厄僧便收回了共享的视野。
“施主之因,小僧无以为报,故而出手截杀了他。”
坦诚地看向张无邪,度厄僧翻手将那颗心脏捏为齑粉,自指尖缝隙流逝,将澹淼真人的因果尽加诸已身。
“这本是我与南赵国间的争斗,由我阻绝自是合适。若有冒犯,小僧在此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
张无邪看着度厄僧,终于明白他背后的血雾和那层薄光所代表的什么,这个看似平和的僧人走在两条道途上,没有精神分裂已经是意志坚定了。
毕竟对方是出于好心,勉强算是个助人为乐未遂吧。
“如此甚好。”
见张无邪释怀,度厄僧口诵佛号,再行一礼,
“小僧还有些许因果未了,就不搅扰施主了。”
些许?张无邪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无处不在的丝线,远比眼前的暴雨还要密集。
“请便。”
张无邪耸耸肩,开始打理自已已经破破烂烂的衣物还有周身的鲜血,这狼狈模样可不能让魏灵曦和摇光看见了,一个会担心,一个会打他的小报告。
突然想到什么,张无邪叫住了度厄僧,后者已经走出了很远,几乎融入了雨幕,但张无邪知道他在听。
“你不是早就走远了吗?怎么又拐回来了?”
度厄僧的身影停下了,似乎有些扭捏,仿佛想做好事不留名又被抓了个正着的样子,
“施主动静这么大,大半个北萦的秃鹫们都闻着味儿来了,小僧见你正忙,便顺手度化了。”
???
张无邪的脑子嗡的一声,再顾不上整理着装,身躯化电,沿着万安县的四周极速掠过,周边的草木山河都在身后模糊化为虚影。
佛韵!
佛韵!
还是tmd,佛韵!
“咻——”
最后停在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在等待夸奖的度厄僧面前,张无邪的视线掠过他的肩膀正好能看见高台和高台四周零落的死尸,额头青筋狂跳。
本来以为只是抢了一个大人头,你怎么还断我兵线!
凸(艹皿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