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隊判案時永遠認真得幾近於嚴厲,眉心蹙著,面上深刻的線條繃得死緊,比平時看上去還不好接近:遊戲開始……二選一……
「紀隊?紀隊?」
「嗯?」
「一樓到了。」
市局一樓的大堂里擠滿了慌亂的家屬,五名老人再一次確認失蹤,這消息驚得子女們從四面八方趕過來。十幾二十名中年人聲勢浩大地將一樓大堂擠成了菜市場,而菜市場的最裡頭,在最靠近電梯的地方,是春姨那張爬滿了老淚的臉。
張梅春在這短短大半天裡經歷了真正的九死一生和撕心裂肺,五名老夥伴假戲真做地被拐了,可這並不是最讓她痛苦的。最痛苦的是,剛剛兒子回到家,整個人就像是被誰抽了魂一樣,呆呆地看了她許久。
他說,圖圖被人給綁了,而那狗日的綁匪說要麼要孩子,要麼……要老人。
張梅春已經和時代脫了節的社會經驗和貧瘠的語彙,竟一時間讓她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因為自己嗎?一定是因為自己吧?就因為她們鬧的這一出失蹤引起了歹人的關注,歹人原想把她們六個一起抓了,可陰差陽錯地沒抓著她,所以現在、現在……
老人心中充滿了自責和無以名狀的悔恨,就在這時,電梯「叮」一聲開了,從裡頭走出了下午到古盛村去接她的那名年輕人。
張梅春一看到紀延,腿腳陡然就重返了二十歲,竟利落地朝著紀延一把撲過去:「小伙子、小伙子你還記得我吧?」
紀延條件反射地扶住了她:「春姨……」
「太好了你記得!孩子,既然記得,那就求求你幫幫你春姨吧,啊?讓老太婆去換圖圖回來,你想個法子,趕緊通知那個沒有人性的狗東西,就說我願意和圖圖交換!」
「您這……」
撲通!老骨頭撞地的下跪聲和紀延沒說完的話同時響起,春姨一下就給紀延跪下了。
「臥槽,這他媽……」剛從另一個電梯出來的郝美人驚呆了:這他媽都是什麼硬核場面?老太太是嫌他們死得還不夠快嗎?
六名失蹤老人沒找回來,現在還搭了個小孩進去,全市從市民到領導,一個個全在怪他們辦事不力。
網上那堆敲個鍵盤就能上天入地的網友,手機按幾下就把他們按成了白吃公飯的窩囊廢。現在春姨還在人擠人的刑偵隊大堂里給老大下跪,這場面要讓哪個好事的拍了照片傳出去,外人要怎麼說?「市民給警方下跪請求保護?」「人民公僕對人民的悲痛無動於衷?」那到時候他們饒是一人再長一百個嘴,也全都說不清了!
郝美人趕忙朝春姨迎上去:「姨、姨你快起來……」
「不,你們不答應我就不起!」
郝美人急得簡直想要揪頭髮。
混亂之間,這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小混血竟產生了驚人的智慧,在人來人往的一樓大堂上,在眾目睽睽之下,廝對著春姨「卟通」一聲,也跪下了:「阿姨,您不起來,我也不起來!」
不是市民在跪警方哦,警方也跪下了——互跪,互跪!
旁邊的小張被她嚇到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直到反應過來了郝美人的意思,小伙子又發現郝姐事實上並沒有穿警服,於是身穿警服的小年輕也「卟通」一聲,給春姨跪了:「對、對,您快起來,站起來我們才能好好說話!」
紀延:「……」
三個人跪在地上,態度一個比一個懇切,情緒一個比一個飽滿,就差沒互相磕頭了。
這他媽……
他正想一手一個將地上那三坨先拎起,卻在這時,外頭那些家屬又不嫌亂似地爆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老天!」
「警察!警察同志!」
紀延的腦子直接被吼成了漿糊。
混亂之間,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就在這時排開中間的家屬,疾步朝他走過來。
那是王佳的女兒戚世婷。
大概當領導的就是沉得住氣,儘管此時的戚世婷看起來也受到了刺激,可一句話出來,寥寥數字,就已乾脆利落地挑明了重點。
就見她乾脆利落地將春姨拉起,手一揚,時將手機懟到了紀延跟前:「陳翠竹出事了!」
陳翠竹出事了!
一句話,六個字,四周圍的哭聲喊聲乍然停止。
手機視頻里,跛子嬸陳翠竹在漫長的行走後已經筋疲力盡,拖著一隻跛了的腳,艱難地往前走。
她耳旁是呼呼的風聲,那時暴雨還沒落下來,可天邊的雲耳邊的風已經開始蓄力。狂風之中伴著把詭異的嘻笑聲:「怎麼這麼慢哪?」
那聲音又尖,又細,還拖著長長的尾調,辨不清究竟是男是女。可如果圖圖爸仔細回憶,一定能發現這就是之前打電話過來讓他「二選一」的那一把聲音。
「瞧老跛子這度,另一條腿看來也沒什麼用了嘛——還不走快點?!」又尖又細的聲音突然轉成了尖銳的吼叫。
陳翠竹一驚,兩條腿一條死命加可另一條卻怎麼也提不上,慌亂之中,不聽使喚的左腳竟被右腳一拐,撲通!往前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走不了了,她走不了了!
陳翠竹渾身驚恐得顫了起來。
她的老夥伴都已經不知去向,身後只剩下一個聲音怪異的人,還有那個人旁邊不斷響起的沉重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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