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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心如鹿撞（第1页）

白色裙子的女人正喝下一口黑咖啡。裙子上的那朵荷花格外惹眼，她左边的短别至耳后，双耳戴着精致的小珍珠耳钉。她的妆容不浓艳也不素雅，浅棕色的眼影，勾勒精致的远山眉，还有嘴上的那一抹朱红。

景心如正坐在这家咖啡馆的二楼，除了她和一个店员之外，没有其他人。

这地方太熟悉了，成云刚下飞机就直奔这里，这间咖啡馆有他们要命的回忆。“给你点了杯摩卡。”成云看着面前的摩卡咖啡，一点都不想喝，他不知道为何对面的女人现在还能这样淡然。

“心如………”。景心如没有看他，她提起了别的：“等你的时候，我忍不住在一楼的那架钢琴上弹了一曲，还好这家咖啡馆被我包下了，没人知道我弹得如何。”她的那抹淡笑好极了，左边的酒窝若隐若现，配合着她长长的睫毛，实属俏丽佳人。

“对不起，我让你等太久了。”，成云低头看向自己的那杯摩卡，苦的，这咖啡现在一定是苦的。

“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她的眼神终于看向他，“我后天就要走了，去美国，一切都联系好了。”成云猛地抬头，虽然他知道她想要离开，但是当她赤裸裸地在他面前说出口的时候，他还是心颤了一下。

“我们结婚吧！结了婚，我可以陪你去。”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有没有用，他不喜欢面对没有把握的情况，但他现在不得不面对了，他根本没有把握说动她。这感觉让他开始冒汗。

景心如看着他，反而笑了：“成云，你知道我当演员是为了什么，我已经当了5年了，姐姐也有了那个可以陪伴她的人。我厌倦了，我想退出娱乐圈。”某个回忆席卷而来，像十月晚上骤起的风。

那时候，他们都是刚刚进入演艺圈的新人，一个演技有点天赋，一个却是木头美人，频频被导演教训。于是成云经常私下耐心地和这个同是新人的女孩儿排练对手戏，他记得这个总是不太笑的女孩儿有一天对他说，她当演员是因为她的姐姐。她的姐姐出了车祸，一双腿废了，从此姐姐的梦想就成了她的梦想。当她作为演员光热的时候，她会有一天站在那奖台上感谢她的姐姐，她会现自己的梦想已经被实现。看着她那时的模样，成云第一次和一个人，感受到了同病相怜。

“钢琴才是我的梦想，但演员就是你的梦想。”她努力平静地说着，“如果我们婚后让你放弃演员的身份，陪我去国外，你真的舍得吗？”。空气仿佛凝住了，成云动了动喉结，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她说对了，他没有答案。

“其实你心里没有答案，或者，你不敢面对这个答案。”成云垂下了眼眸，她了解他的一切，不是吗，钢琴是她的梦想，演员才是成云的梦想。景心如长得很俏丽，但她曾经并不爱笑。成云一直不懂这个女孩儿的心里藏了什么，这种神秘感和相似感吸引着他的注意，直至某一天，成云看到她坐在那架钢琴面前，流畅开心地弹奏了一曲《summer》。那曲子好轻快，世界当即亮了一个色度，和透过玻璃射来的阳光形成完美的融合。他的世界也亮了，这个不太爱笑的女孩儿谈起这样轻快活泼的曲子，居然这样明媚。她的脸隐没在阳光之下，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的酒窝隐在光中若隐若现，他真该拍下来，这个镜头，如果他是导演的话。这个画面他后来记了很久很久，他记得的还有他当时的心跳。

“我知道钢琴是你的梦想，是你一直以来的向往。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恋爱之后，他知道景心如或暗示或明示过自己对钢琴的喜爱。但那时，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浓厚的兴趣，一个可以令她开心的工具。

“对不起…………”，景心如低头尝了一口黑咖啡，那咖啡几乎要被她喝完。“之前你忙着拍戏，我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说。”

如果面前坐着的不是景心如，他一定大肆嘲讽，这一切好像一个玩笑，一个在众人嘻嘻哈哈的声音淹没的玩笑。“是因为他吗？”，他冷峻的声音响起：“因为你那个青梅竹马回来了，是吗？”这句质问里包含了太多，而她看着他，吐出一句：“我去国外不是因为他。”

成云低头苦笑：“是不全是因为他，对吧？那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也会去美国？他用什么身份陪你一起去美国？！”他终究和她一样，也那么了解她。这几句话掷地有声，除了他以为她出了意外的那次，他还从来没有过用这样的语气质问她。

“他去美国，是因为要去美国工作，他的回来也是个意外…………成云，这5年，我是真的。”

听见那句真的，成云的眼里有了模糊的泪光。“5年，我们的相知相爱，你就这么抛弃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在我以为我们可以有结果的时候？心如，我对你的爱从来没变过…………”

景心如不忍再去看成云，这5年，她并不是假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自私，她又怎么会不懂成云的伤心，可是，这一次她无法违背自己的心了。“对不起。我想，是该我走的时候了。”

她起身甚至没敢多再看他一眼，成云拉开椅子，冲过去在背后抱住她。“别走！心如，可不可以为我留下来？别走好吗？”。他知道今天她一旦离去，那就是真正的远离，他将再也无法抱住这个穿白裙子的女人了。

景心如默然了，她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环住，腰间是他一直紧扣着的手。她再一次用力拨开他的双手：“成云，我对不起你。你从来都不会强迫我的，不是吗？”

这真是一把刀，扎得成云这颗气球千疮百孔。5年，他们从相遇到相爱，他从来就没有逼迫过她一件事。这就像是他与她之间沉默的约定，是他和她彼此间守护的爱情规条。

她想起了某一年，她和一位很有名的前辈有亲热戏。成云刚好去探班，当面看到那场戏的前奏，心里就不是滋味，虽然导演后来遣散了无关人员观摩。但他还是很小孩子脾气地和她闹了别扭，并且希望她以后不再接亲热戏份。一番吵架、讲和之后，成云还是默许了，他对她丢下那一句：我不会逼迫你干任何事。这句话就像魔咒，爱情一旦沾上了咒语，可不得什么好下场。

这回旋镖扎得他生疼，他也想起了4年前的那个片场，想起了那天结束收工后他们的争吵，想起了他一直守护着她的信条。他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底滑落，他放手了，景心如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出走了。越艰难的时刻，越要决绝。这是她曾经对他说的。

成云在二楼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终于，她也只剩下背影。

“心如，每次看见你，我就会想到一个词。”

“嗯，是什么？”

“心如鹿撞……”

这句心如鹿撞就是他们的暗语，他看着她热烈地表白：“是真的，看着你的时候，我就会心如鹿撞。”再然后，她眼中的期待和羞涩尽收他的眼底。

第一次表白，第一次牵手，第一次亲吻，第一次吵架，这些统统化成了雾气，随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