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起身给自己倒杯茶水。
苏征聿说:“如今这个时代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前不久,罗家嫁出去十七多年的闺女,她丈夫刚去世五年,她便和家里请来的教书先生闹到一起去了。”
他语气中斥责的意味很重。
苏婉仪默不作声的听着。
“她那夫家明日要将这对……”苏征聿本欲说脏话的,又觉和自己身份不符,便省去了称谓。
“明日早晨先去砸烂她的贞节牌坊,下午再趁着天黑将二人沉塘。”
苏婉仪咬唇。
她记得荷菱说过,苏家也有这样的规矩。
看来这沉塘的规矩不是一家一姓定下的,而是十里八乡都默认成俗的。
苏征聿教育女儿:“女子出嫁之后,如果丈夫死了,就要守一辈子的节,不能再嫁,也不能与人无媒苟合。”
他突然想到什么,将今文经书拿到一旁,正色看着苏婉仪:
“如果有一天,文良死了,你,要怎么做?”
苏婉仪不由得挺直脊梁骨,坐正:
“给文良守一辈子的寡。”
但是苏征聿面色仍然没有缓和,铁青的看着她。
怕苏婉仪只是在说假话诓他。
苏婉仪嗓音坚定,又说:“是文良哥带我出国识字的,是他在异国他乡照顾生病的我的,文良哥对我有恩有情,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移情别人的。”
苏征聿没听到“殉情”这样的字眼,显然有些不高兴。
但是,苏婉仪说到这份上,也挑不出错来。
他轻嗯了一声。
“你那表妹在咱家是娇生惯养,我倒是满意的很……”说到此,他打量着苏婉仪的卷,“倒是你,在国外学了很多年,礼法全然不知。”
苏婉仪不敢接话。
她总觉得这个父亲并不像个父亲,而是一个眼睛盯着她,只要她出了一点错,就要把她打杀出去的青天老爷。
苏征聿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国外那些年,其实,我有意让老钱纵你去学那些交际舞什么的,也好过在学校学习……”
苏婉仪英文好,成绩却远远的落后。
甚至一度到了要被退学的程度。
只是她在贵族小姐那混的开,有人抱着取乐的心态留下她。
但是,老钱纵着她玩乐,也是有限度的。
苏婉仪在国外过得并不是如鱼得水般自在。
她看着苏征聿面色如水沉的脸,疑惑的问:
“荷菱姑娘,不是也识字了吗?”
既然不喜欢女子识字,为什么她不能学习,荷菱却可以呢?
苏征聿十分得意:
“荷菱并没有送去识字。”
只是在外面找了个识字又懂礼仪的女子教她礼仪和女戒、《苏家家规》罢了。
那个女子丈夫去世了,婆家的人早在她嫁进来之前就已经没了。
她又没有孩子。
只好出来谋生。
虽然后来在苏家被沉塘了。
但是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府里知道的没几个人。
他也没有告诉苏婉仪。
而是说:“她只识得女戒和家规上的那些字罢了。”
让他感到洋洋得意的是,她能够熟练背诵全部。
苏婉仪怔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竟然不识字?
在院中学习的时候,苏婉仪一点也没看出来。
她知道这个表妹被困在院里,不晓得外面何年何月,生着怎么的变化。
但苏婉仪想着,她好歹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