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恍惚地迎着夕阳和晚霞的红晕,在母亲疑惑又担忧的询问中,拉住她的手,离开了学校。
将背对着夕阳,黑暗一片,落下巨大阴影的校园建筑丢在了身后。
*
九鬼秀信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在开始做饭了。
今天做饭的是九鬼真,九鬼满枝因为要参加新上司的迎新聚会,今晚不回来吃饭。
而九鬼真在九点时还要出门去接妻子回家,此时正忙碌在厨房,只向儿子打了个招呼。
照顾了陌生同学一下午,甚至为了对方去面对陌生的老师,九鬼秀信身心俱疲,懒懒散散落下个“我回来了”,就进了卧室扑倒在床上。
抱着松软的枕头,他心情复杂地埋在其间。
在为了确认吉野顺平是不是发烧时,他一不小心发现了对方的秘密。
为了更好的让手背触碰到额头,九鬼秀信掀开了对方厚重的半侧刘海,看见了上面坑坑洼洼、狰狞不堪的烟头印记。
那是痛苦的疤痕。
伤疤并不老旧,甚至可以说的上很新,嫩肉环绕着老死的皮肤生长着,形成了扭曲的姿态。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九鬼秀信还是在那一刹那间感受到了油然而生的歉意,为一种勘破对方隐秘苦楚而生的。
不管是家庭暴力还是校园暴力,吉野顺平想必,活在了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地狱的世上。
九鬼秀信在尽量躲开人群,将对方安置到保健室后,这才想办法找到了他的教室以及班主任,私底下告知了吉野顺平的情况,看着班主任当着他的面向家长打了电话。
他回去看了眼吉野顺平的状况,放下心,回到了自己的班级,一下午食不知味地度过。
联想到自己曾经的经历,九鬼秀信这才又赶在了放学前,打听好了吉野顺平班上的进度,把对方的作业课本,还有需要带的东西提前收拾好,放到了保健老师手上。
迎着保健老师困惑的目光,他偏了偏脑袋,从嘴里憋出一句:“麻烦您告诉他,希望他不要介意我动了他的东西。”
比他们大了几轮,脸上已经生出些许皱纹的保健老师,在九鬼秀信生出尴尬的情绪时,忍不住笑了笑。
听到胃部饥饿的咕噜声,从记忆当中回过神,九鬼秀信睁着眼睛靠在墙壁上,听着九鬼真在厨房里的动静,闻着从楼下一路飘逸到卧室的饭菜香气,脑袋里杂乱的思绪这才平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今天算是手忙脚乱地结束了。
当坐在饭桌前,再一次听到爸爸九鬼真“今天过得怎么样”的询问时,九鬼秀信在心里思考了一下,还是没向九鬼真倾诉今天的事情。
他不打算把吉野顺平的经历变成自己和父亲之间的谈资。
所以他在放下筷子,说出“我吃完了”后,朝着还在因为没有友人而遗憾的九鬼真道:“今天过得很开心。”
九鬼秀信也有在好好地帮助他人。
*
饭后帮着九鬼真收拾了碗筷,还顺带洗了碗,九鬼秀信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正在回复一名名叫“饭团子”的网友的消息,准备等回复完后就再次打开《宠物回战》云吸猫。
而爸爸九鬼真则是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见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便随手打开了电视机,调到了日卖电视台,这个频道此时正在进行新闻报道。
主持人是陌生的面孔,九鬼真喜欢的前主持人已经辞职有一段时间了。
“……在警方的调查下,已经证实被凶手残忍杀害的三人为衣川一家中的父亲、母亲、儿子,仅剩下女儿衣川英因外出而未受害,目前仍处于失联失踪状态。”
电视机上播放的画面似乎是现场记者的录播,画质较为模糊,但仍能清晰地分辨出凶案现场里的痕迹。
已经发黑的血迹溅满了整个客厅,里面的环境被破坏的很严重,就像是之前经历过一场大战,连门窗也未能幸免。
就连屋外人来人往的道路上,也残留着被害人挣扎着匐匍前进时迸溅出来的血迹,宛如一条爬行的蛇,蜿蜒曲折。
上面的景色太过熟悉,九鬼真忽然皱起了眉头。
电视机里,主持人语调平和,吐字清晰地提醒道:“近期多次出现离奇惨案,各位市民请尽量不要在夜间出行——”
“这是你的学校附近吧?”九鬼真突然出声,将九鬼秀信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担忧地说,“上面那条路,我记得你上学会路过那里。”
九鬼秀信一边将回复“饭团子”的话发出去,一边抬头看向电视机,“衣川英?”
“你认识她吗?”想到主持人刚刚的播报,九鬼真大致猜测出了衣川英的身份,“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学生?”
“同校,只是听别人提起过她。”九鬼秀信熄灭了屏幕,从沙发上坐正,“他们家出事了?还没找到凶手?”
九鬼真沉默不语,尽管没有见过对方,但一想到一个和自己儿子年龄差不多的少女在外生死未卜……
尤其是衣川英还和九鬼秀信同校,衣川家也在九鬼秀信上学归家途中的必经之路上。
九鬼秀信知道爸爸在担心什么,“学校上下学的时候也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不用担心。”
“要是哪天害怕,我还可以给你们打电话,让爸你来接我。”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顺便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已经八点半了,妈妈的应酬大概快要结束了。”
九鬼真这才从沙发上站起来,将这件事暂时放下,准备出门去接妻子归家。
在他身后,九鬼秀信道:“爸,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