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是不晓事的年轻人,虽然为人古道热肠,不愿阿谀,但不傻。别看6明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他按着泰坦巨兽打和在堡垒之门外手撕活人的样子,张钝可是亲眼看着的。
……
说是他问老妇答,但6明也没问什么,自始至终都在听。
他就这么蹲在地上,听着跪在地上的老人断断续续地说着。
期间他既没有躲开,也没有扶起她。
事情其实很简单。老妇人家中本来有两个儿子,都二十来岁,他们接了市政厅一个机构的任务,说是定期去城外寻找一些物资回来,送到市政厅,可以换取丰厚的年币。
她本来不愿意孩子们出城去做危险的工作,但之前她丈夫在工地干活时坠下去却没死,摔成了瘫子。
市政厅的抚恤迟迟没到,她给贵人家做佣工的收入完全支撑不起一个家,两个本来只是在北区边打工边读书,打算考进机甲学院的孩子,看着床上的父亲和操劳的母亲,便主动要求参与那项任务。
听到这6明才捋清楚,这个“老妇人”原来刚刚四十岁。
看着瘫在床上的丈夫,她同意了。
临行前,他们带着另外两个同去的同伴最后回来了一趟,她还记得,那天穹顶的阳光很好,四个半大小子站在家门外看着她笑,她的两个儿子站在最前面,身上穿着市政厅的制式装备,兴奋地与她告别。
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这本是很正常的事。任何外出任务都有风险,而“给市政厅获取稀缺物资”这种事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活计,她孩子们又不是佣兵、机师等专业人士。
中年女人一夜之间变成了白老妇,在痛苦与自责中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照顾着同样与活死人无异的卧床丈夫。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听到集市卫兵的闲聊——
“记得那天那四个小子吗?接了堡a办活儿的那几个傻小子?”
“记得。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回来了?”
“被一个商队捡回来了一个,还没死。”
“唉,那些傻小子……”
她揪住那士兵的脖子,了疯地逼问“还没死”那个的下落。
挨了几巴掌后,她在骂声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一路狂奔到北区一个肮脏的地下医生那里。
在那里,她看到了那天站在儿子们身后的一个孩子。
那个断了一条腿,少了一只胳膊、奄奄一息的男孩,在被摘掉还能用的那些内脏之前,在肾上腺素药剂的作用下,断断续续告诉她生了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四个十分幸运,一路避开危险,摸到了a市边缘,甚至在一间废弃别墅里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或许真的有些天赋在身上,四个人全须全尾,险象环生地避开一路的怪兽和食人者,回到了太行山脉。
但就在他们即将回到堡垒都市前,他们被一队食人者精准截杀。
她的两个儿子当晚就被吃掉,另一个被杀了放血,只有最瘦小的男孩,趁看守松懈逃了回来,被一个路过的商队救起。
然后又被卖到这个诊所。
拆卖。
最后,那个无父无母的孩子静静闭上眼睛,她则被那穿着血迹斑斑围裙的健壮医生扔了出去。
知道了两个儿子的结局后,她枯坐了三天,便来到了这里。
从两个月前开始,她便一直举着这个牌子,可不知为何,从没有人来靠近她。
期间有一群不知底细的人过来打断了她的下颚,她便成了口齿不清的老妇人。
可她只要有空依旧会来,有时张钝会去她家看看她和卧床的老伴,照应一下,但没法做更多。
她就这么站了两个月,直到今天。
……
6明“嗯,嗯”地应着,静静听,面无表情。
最后他问了一下那个诊所的位置,便站起身,点了点头,扭头便走。
老妇人依旧跪在地上,目送着高大少年的背影。
不知为何,虽然6明什么都没说,可她那颗已经枯死的心中,却逐渐升起一点希望的火苗。
她却隐约觉得,他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人。
……
同一时间,机甲学院门口。
一支气焰嚣张的车队直接堵在了学院的正门,打头的两辆装甲车甚至直接把车载机枪对准了门口的传达室。
门口负责守卫的两台小型量产机甲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几名荷枪实弹的市政厅直属治安官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