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若兰看孟桂花这样子,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是可笑,淡淡的说:“这还用看见?孟氏,自从我入门,你就从没有动过针线,你孟家哪个活计不是出自我手里,只要比一比,青天大老爷自然会看的清清楚楚。”
“啊呦,我听说,这镇上的衙门里面黑乎乎的,每天都要死十几个人嘞!还听说,进去的人,要么被拔舌头,要么被打残废,要么就……尤其是女人,那是更惨了!啧啧啧,不管有罪没罪,都要脱层皮啊!”汪兴媳妇吐出口中的瓜子壳,搂着汪兴的胳膊,说的极其小声。
可她的话,全都清晰的钻到了人耳朵里。
“啊呀,汪兴媳妇,你可别吓我!”有个胆小的媳妇,脸都被吓白了。
“我可是听我县衙的亲戚说的!他就是吃这口饭的,如果谁被关进去了,我可以让我亲戚照顾照顾!不过,话又说回来,不管是谁,被人告了,三十杀威棍是免不了的!那可是这么粗的板子直接就砸在屁股上,啧啧啧,想着就疼啊!”
汪兴媳妇为人爽利,平日里最看不惯孟氏那副恶婆婆的嘴脸。她说这话,就是故意吓孟桂花的。
“那是,老天爷都看着呢!恶人自有恶人磨!”盛若兰仰起头,朝盛土根说道,“爹爹,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名声反正臭掉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今日既然孟家不愿意交还嫁妆,明日我就去衙门,击鼓鸣冤!反正我肚子里有娃,衙门大老爷怎么说也不会打一个大肚子!”
她这一说,就是连彪悍的孟氏脸色也变了,孟土根连忙拦在她面前,皱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苦哈哈的求:“若兰啊,都是一家人,别啊,别啊!”
“呦,现在是一家人了!土根大叔,你这变脸速度都快赶上后山那野猴了!”汪兴媳妇很是看不上这家人,半开玩笑的说。
她这一说,惹的看热闹的全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诶,怎么说话的呢?”汪兴看不过眼了,指着孟土根,就训自己媳妇,“怎么和土根大叔说话呢?没规矩!土根大叔,你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妇道人家,上不了台面的!”
汪兴这一说,倒却是将孟桂花也捎带上了,暗里说孟桂花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啊呀呀呀,不活了啊,一个两个都欺负我们两个孤苦无依的,天杀的啊!孟龙啊,你在哪里啊?你看到你爹娘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吗?”孟桂花“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赖在地上哭号起来。
场面一时倒热闹起来,孟土根来拉,可孟桂花哭号的愈发厉害,在场的都是小辈,都不敢动,只有盛三男算平辈,可孟桂花毕竟是个女人,他还真不好出手。
“谁在欺负我妹妹?”一男子粗狂之声,如同一个霹雳打了下来。
盛若兰一回头,她哥哥来了,身后还跟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夏小妹。
她和孟氏磨叽了这么久,就是在等孟雄。她可记得,盛雄是个妹控,最受不了妹妹被人欺负,孟氏这种人,就要是吓一吓,否则有的磨蹭呢。
盛雄许是刚从哪里冒出来,头发乱糟糟的,眼圈发青,他原本就膀大腰圆,此时圆眼瞪的像铜铃,吓的赖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孟桂花也是一怔。
盛雄大踏步的只几步,就直接跨到了孟桂花面前,他伸出巴掌大的手掌,伸手就要朝孟桂花招呼过去。
孟土根吓坏了,盛雄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一霸,冲动起来,六亲不认的主儿。尤其是他这铜铃一般眼珠子一瞪,让他腿肚子都在发软。
她连滚带爬的爬起来,躲在了孟土根的身后,盛雄一脚就踢开脚边的竹篓子,大踏步进门,朝跟在身后的盛若兰说:“妹妹,去拿你的东西,我看谁敢放屁?”
说完,直接转身,双手一伸,堵在了门口。
盛若兰进了门,夏小妹跟着进了门,她凭着前身的记忆,很快就将她陪嫁的一个木箱子、锅碗瓢盆、木桶全部都拾掇出来,就还差被褥面子了,她径直进了孟桂花房间,二话不说,打开箱子,就把被褥面子拿出来。
这些被褥面子,是她娘卖了家中唯一一头老母猪凑出来的,她入了孟家的门,都没摸过一次,就被孟桂花给收了。
出了门,她向看热闹的村民,瞅了一眼瑟缩在后面、咬牙切齿的孟桂花,冷冷的说道:“这些都是我陪嫁的东西,我盛若兰没有多拿老盛家一针一线!是我的,我盛若兰一定要拿到,不是我的,我一针一线都不会要!”
原来村里的人就是凑在一起看热闹,一群叽叽喳喳,倒是被盛若兰的话震的都没人说话了。
她仰起脸,不屑的扫了一眼孟桂花,说道:“爹,娘,哥,我们走!”
她昂首阔步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弃妇,而像雄赳赳、气昂昂打了胜仗回来的大将军。
刚走到一半,就看到一个半大的孩子朝他们跑过来,跑近了,小脸跑的通红,手里紧紧捏着几个小番薯,急迫的问:“姐,没事吧?”
这是她的弟弟,刚下了学堂的盛韧,是家中唯一的读书人。
“没事嘞,我们走!”
“咦,小弟,你从哪里顺来的番薯啊?”盛雄问。
“盛韧,爹说过的,我们虽然穷,没人家有钱,可是不能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盛土根板起了面孔。
“爹,你不要听大哥瞎说。今日我考试得了第一,是师傅奖励我的嘞!”盛韧骄傲的仰起头,他这一说,夏小妹的脸上明显的一松。
盛若兰想起来了,现在家里都没米下锅了,这小番薯虽然不大,却也能凑合了。
“真要多谢谢你师傅啊,好人啊,好人……”盛土根念叨起来,摸着盛韧的头顶,露出满脸皱纹的笑脸。
不要看盛家虽穷,可盛家人感情都很好,盛若兰非常庆幸,自己来到了这家庭之中。回到家,夏小妹钻进了灶头,家家都已有炊烟,一家子要吃呢。
很快,番薯粥就上了桌,说是粥,还不如说是清汤。夏小妹见大家都动了筷子,却从后面端出一碗,却站着吃。
“娘,我吃饱了!”盛若兰站起身,将碗里最大的一块番薯倒在了夏小妹的碗里,果然,盛小妹的碗里,只有清汤寡米。